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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七點鐘的電視新聞,NHK的。”
我想,淺井大概以為我在小餐館看新聞是最後一次吧。
“哦,那個新聞我也看了。我最初看的是六點半的新聞。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我看了警方的新聞發布會,當時我也覺得警方搞錯了。我每天早晨都要瀏覽九種報紙,像《日經流通》、《日刊工業》之類的報紙我都要看。”
“今天的報紙我還沒看,上面都登了些什麼?”
“在今天的晨報截稿之前,警方似乎改變了看法。全國所有的報紙都刊登了通緝你的通緝令。不是要算超過追訴時效的陳年老帳,而是因為你成了新的犯罪嫌疑人,因此也刊登了你的真實姓名。”
“給我安的什麼罪名?”
“恐嚇。”
“恐嚇?”
“你不是在某個地方威脅說要殺掉某個人嗎?在爆炸剛剛發生之後,在現場人們的慌亂之中。”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棕發年輕傳教士的臉龐,我把女孩託付給他時,他已經差不多失去自制力了,但他卻沒有忘記我對他說的話。如果這個孩子發生不幸,我就殺了你!……當時我確實是這麼說的。
“確有此事。”
“你現在已經不是電視上講的一九七一年那件事的A嫌疑犯了,你現在又變成菊池俊彥了,是警方向新聞媒體公開的。他們還講了一通大道理說,若不是萬不得已,他們不會主動公開你的真實姓名。”
“有沒有可能公開搜捕?”
“也許。不過,儘管你被通緝了,對於恐嚇的量刑為兩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警方不會動用多大力量來搜捕你。警方竟然通緝你,對你太粗暴了!我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個國家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不懂,你得問評論家去。報紙上登我的照片了嗎?”
“登了,大概是學生時代的菊池俊彥吧。是在警察局照的嗎?照片上的小伙子相當英俊嗎!哦,也許你不必太擔心,我看沒有什麼人會把你和照片上的小伙子聯繫起來。”
“我明白了。你昨天的想法是否有所改變呀?請你直說。”
他停頓片刻後冷靜地說:“我不打算做警方喜歡的正人君子,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既然我答應你了,我會信守我的承諾。”
“對不起,錯怪你了。”我道歉說。
“在電話里講不太好吧?咱們到哪裡見面?”
“公園行嗎?”
聽筒里傳來他吃驚的聲音:“喂,你現在到底清醒不清醒?警察知道你的習慣,晴天時你不是從中午起就在公園喝酒嗎?今天可是大晴天,我敢和你打個賭,東京都的所有公園都會有警察蹲點守候你。在搜查會議上,他們挖空心思研究出來的辦法就是注意公園喲。甚至在每一個有鞦韆的地方,都可能有當地警察署的人在轉悠。”
我問他:“你那裡現在沒有別人嗎?”
“哦,就我自己。”
“我說的可不是東京都的公園。咱們在山下公園見面如何?橫濱的山下公園。”
聽筒里傳來淺井的笑聲,他說:“那裡是櫻田門和神奈川縣的警察管轄區嘛,看樣子你對警察內部的情況很熟悉嗎?”
東京都警視廳和神奈川縣警察本部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一般人很難想像,對警視廳來說,其他地方的行政壁壘不那麼好插足。這類事情淺井當然也清楚,他在這方面稱得上專家。很長時間以來,我也一直在搜集各種對我有用的信息。
“隨你怎麼想?”
“噢,你真了不得呀!”
“什麼時候見面?”他問。
我回答說:“兩點鐘。”
“具體在什麼地方呀?山下公園可夠大的。”
“冰川丸那裡吧。”
聽簡里再一次傳來淺井的笑聲:“那不是鄉下人愛去的地方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其他更有眼力的地方?”
“沒有,我對那裡並不熟悉。”緊接著我又加上一句,“拜託你一件事,希望你一個人去!不要帶同伴,就你一個人。另外,這件事請不要對任何人講,包括望月。”
“怎麼?你懷疑他嗎?”
“不,但我覺得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明白了,就照你說的辦。”
我打完電話,回到紙板房棚戶區。不知道龍到哪裡去了,收錄機和便攜爐具還在紙板房裡,被人們稱為“博士”的老人一個人坐在那裡,看樣子是在讀書。我拿出威士忌酒瓶,喝下今天的第一杯酒。我抬起眼來隨意一瞥,看見封皮脫落的文庫本攤在那裡,當我拿起文庫本的時候,一張黃紙落到地上。
我撿起這張黃紙一看,一行大字標題正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向讀者打招呼:
“你想了解有關神的事情嗎?”
第九章
我在品川換乘京濱東北線。電車很空,我坐在座位上看報紙。報紙是在新宿站的垃圾箱撿的,首都圈的六大報紙齊全。我把報紙放在裝威士忌的紙袋中,然後一份一份地看。有一張報紙的版面中間有一條大立柱般的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