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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說,“我決定了,山崎家的事就全部拜託你了。”
她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在到達山崎家之前,我決定繫上安全帶。
第十六章
正像少年告訴我的那樣,大森站附近的一家麵館就是山崎由佳乃的娘家。在繁華的街道上,這家麵館掛著的招牌雖然很舊,卻十分顯眼,看樣子是家老字號。現在還不到一點鐘,店門口掛著一塊“打烊”的牌子。
塔子飛快地掃視了一眼前廳後,就毫不猶豫地拉開了拉門,大聲喊道:“打攪了!”
麵館里傳出咔哧咔哧的聲音,一位七十多歲的白髮老人從裡面的烹調間走了出來,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並不友好,緊繃著臉,一聲不吭地盯著我們倆。
“你們是什麼人?”他的語氣和他的臉色一樣,並不友好。
“大爺,您是由佳乃女士的父親嗎?”塔子好像並不介意他的態度,聲音和悅地問道。
“你不懂禮貌嗎?我在問你是什麼人呢?”
“我叫松下塔子。”
“是我女兒的朋友嗎?”
塔子搖搖頭說:“也許我的母親是她的朋友。”
“也許?你母親是誰?”
“松下優子,在爆炸事件中,她與您的女兒一起遇難了。”
老人的臉上瞬時間浮現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真可憐啊!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來,是想給由佳乃女士上柱香。”
“這個男的是……?”
“母親的有緣人。”
“嗯。”老人哼了一聲後,冷淡地說了句“這邊請”,接著就往裡走。我用眼角掃了一眼塔子,她的臉上帶著微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倆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後。
我們被帶進一間擺放著佛龕的房間。房間裡掛著一幅死者的遺照,黑色鏡框裡面,是一張端莊的知識女性的臉。我們點上香後,雙手合十。塔子抬頭望了望死者的遺照,然後又把目光轉向老人。
“您的女兒真是可惜,不然的話,她現在還在銀行當科長呢。”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塔子,因為她說出這句話真有點讓我目瞪口呆。平時驕傲得盛氣凌人,此刻卻說出了充滿人間情感的話語,聽上去真像一個飽嘗酸甜苦辣的大人,而且感情流露得相當自然。
老人咧了咧嘴,“嗯”地哼了一聲後說:“她也真是個傻瓜。我不管她是不是什麼職業女性,她就是因為嫁人到國外去,才會倒這麼大的霉!”
“為什麼您認為她就是因為去過國外就會倒大霉呢?”
“她不是在紐約加人了什麼歌友會嗎?當時歌友會就在那個公園活動。”
“到底是怎麼回事?”
“每個月歌友會都有活動,那個傻瓜每次都去。”
“嗯!”塔子說,“可是媒體上並沒有說過件事呀?”
“哼!媒體?不就是趴在別人的災禍上的一群蒼蠅嗎?要是那些混蛋敢來,我把他們全部趕出去。”
“對,我也是一樣。大爺,您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老人停頓片刻後,厭惡地說:“那些人更讓我討厭!我怎麼可能會對他們說呢?”
“這一點也和我一樣。咱們爺倆怎麼這麼投緣呢?大爺,您為什麼這麼討厭警察?”
“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茶,你們喝茶嗎?”
“嗯。”塔子點了點頭說。
我們來時,老人正在自己喝茶,所以他很快就端來了兩蓋杯茶水。塔子吸了一口後說:“噢,這茶好香!”我嘗了一口,確實很香。老人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仔細一看,原來他在微笑。老人第一次露出笑臉。
“你年紀雖然不大,卻很內行嘛。我對茶的要求很高,喝茶嘛,就要講究點。”
“對什麼講究一點並不是壞事呀,您的茶確實很好喝。”
老人“嗯”了一聲。
“大爺,我可以再問您一遍嗎?您為什麼那麼討厭警察?”
“我父親就是在戰爭年代被特高科的警察殺害的,從此,我就再也不信任這個國家的警察了。”
“哦,是這麼回事。真抱歉,讓您老想起了過去的不幸。”
“沒什麼。你們,也許不僅僅是來燒柱香的吧?想幹什麼事情,就直說吧,咱們都是遇難者的遺屬,不必客氣。”
“我也挺討厭警察的。大爺,實話對您說吧,我是來尋找母親的遺物的。”
“遺物?”
“我母親也在紐約生活過,當時大概和您女兒一起加入了同一個短歌歌友會。這件事我還不是十分清楚。我聽說那個時候歌友會出過一些會刊,收集了會友的一些短歌作品。我到處找也沒找到,所以就找到您這裡來了,我想您這裡可能就有。”
“嗯,嗯。”老人嘴裡嘟嚷著,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塔子。
“你雖然年輕,看上去卻是蠻穩重,蠻可靠的。”
“您老人家沒有看錯噢!有些人就有偏見,老是覺得人年輕不穩重,不可靠。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年輕女孩都只知道蹦迪斯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