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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上去非常疲憊,至少他的肚子肯定餓了。突然,信子覺得好像在什麼地
方見過這個男人,不過片倉旅館的客人中有許多人的長相或打扮都比較相像,這一
定是一種錯覺。
“我們家不提供早飯。”
這個男人垂涎欲滴似地看著裝著早飯的飯盆,所以信子這麼說。
“這是給我們自己家人的。”
這時,問事處傳來義文的聲音:“信子,有客人嗎? ”
信子趕緊從這個寒磣的男人身邊跑向父親。這樣一跑,醬湯也灑了一半。
男人跟著信子走進了片倉旅館。就在信子把早飯擺在問事處裡面鋪著草蓆的房
間內的飯桌上時,義文正在接待那位要住宿的男人。
既沒有登記也沒有交給他鑰匙,義文只是告訴他哪裡有空著的房間( 準確地說
是床位) 和共用的廁所,並讓他交定金。因為這個男人動作遲緩,所以花了很長的
時間。他在衣服口袋裡到處摸,後來掏出了一些零錢。他的動作慢騰騰的,手指的
動作也很奇怪。
信子目送著這個男人上樓去二樓空著的床位,然後對父親說:“看著像個酒鬼
似的。”
可是,父親一邊數著零錢一邊搖頭:“不對,他不像個灑紅臉,因為他的眼白
很白。”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那個男人消失的樓梯。
“是營養不良,可能是最近的經濟不景氣找不到工作,剛剛陷入這種生活,他
還不太習慣吧。”
他這麼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不管是對工作不太習慣的新客人,還是對工
作已經得心應手的工人,義文既不會同情也不會輕視。信子至今都沒有聽到過父親
對住在片倉旅館的這個階層的工作的一般性的評價。父親生氣的只是住店的客人不
遵守規定——把廁所弄髒啦,吵架把物品弄壞啦,把女人帶進來啦,或者是只交一
個人的錢而好幾個人輪流住啦,除此之外他們不管做什麼事情,什麼酗酒、賭錢等
等,他都會裝作不知道。
“嗨,爸爸,你不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嗎? ”
信子一問,父親幾乎本能地把目光轉向了放在問事處辦公桌上那塊塑料布下面
的警察所發的通緝令。通緝上有目前正在被指名通緝的二十三歲的搶劫殺人犯和千
葉發生的炸彈爆炸事件的恐怖組織成員的照片,他們應該不像這位五十多歲的身體
不好的男人。因為能肯定這一點,所以義文說,我沒有發現。
信子後來去了學校,在數學的臨時抽測中,她考得很差,然後又去了籃球部進
行了嚴格的訓練,最後回到了家裡。一天結束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那位看著
醬湯流露出懷念之情的那個男人。
天氣仍然炎熱的9 月,就這樣靜靜地過去了。信子仍然經常去旅館給父親送早
飯和晚飯,可再也沒有見過住店的客人。他們一般都是早上出去,如果運氣好能找
著活的話,他們就會幹上一天。即使找不著活,他們白天也不會回旅館的。
就在醬湯事件發生後的第十天,下午四點多,信子有事去旅館找義文,在旅館
的樓梯口,當她看見那位大叔呆呆地坐在那裡抽菸的時候,還是有點吃驚。這位大
叔看上去比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還要虛弱。信子想,可能是身體太弱,不能幹活吧
.他能交夠住宿的錢嗎? 義文不在問事處,也不在鋪著草蓆的房間裡。保險公司來
更新火災保險,需要圖章。圖章都是由義文保管的,信子想大聲叫一叫父親,可這
位醬湯大叔就在跟前,她有點不好意思大聲叫喊。
就在這時,這位大叔手裡拿著煙,回過頭來看著信子。沒想到他溫和地說:“
你要是找老闆的話,他去買煙了。”他告訴信子。
信子不由想起不知什麼時候國語老師曾經說過,人有時連“看”
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人們會做的只是觀察、輕視、盯視等,都是有目的
地轉動眼睛,只是做不到簡單的“看”這個動作。事實上,醬湯大叔的眼睛也在盯
著信子,它的意思只有大叔自己明白。
“姑娘,你是這裡老闆的女兒嗎? ”大叔問。
信子得意地點點頭。這種不禮貌的舉動,要是讓母親看到了,又該挨訓了。可
是,她既不想看著大叔,又不想躲開他的目光,所以只能這樣了。
“是嗎? ”醬湯大叔說。他又用力吸了一口快要抽完的煙,手指頭差一點就讓
燒了。趁這位大叔嘴裡塞著煙還無法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信子趕緊走到了外面。
她還是覺得在哪裡見過他,是哪裡呢? 而且這位大叔的身體如此不好? 臉色黃
綠黃綠的,像這種臉色的人,大多都是肝臟有問題。
作為一名中學一年級的學生,信子每天的生活非常忙碌。在她的腦子裡,在她
的心裡,別說冷凍室,就連冷藏室都沒有,她有的只是一個臨時保管架。因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