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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訓斥的幸惠,對丈夫從未有過的舉動,受到了丈夫想像之外的刺激。你是不
是要袒護她? 是不是這樣的? 如果她真的那麼好,我走行了吧?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
話,然後就真的跑出了家門。她穿著一件平常的衣服,扎著圍裙,穿著一雙拖鞋。
這一天,信子放學後俱樂部有活動,她一直到參加完賽跑活動後才回家。可回
來一看,廚房裡既沒有燒開水,也沒有看到母親。於是,她去問待在旅館問事處的
義文,這才知道父母吵架的事情。
“等她消消氣頭腦冷靜下來就會回來的,因為她也沒有可去的地方。”
信子想,確實,母親的娘家在福島,沒有錢坐火車是去不了的。
即使有錢,母親大概也不會回那個嫂子當家的娘家的吧。她沒有可去的地方,
父親的這句話確實非常殘忍,信子覺得母親實在可憐。
同時,她也餓得要命。沒過多久,弟弟春樹也從學校放學回來了,他也像個餓
鬼似的。可是,奶奶和爸爸都沒有做飯的意思,所以他們兩個人只能做些炒飯吃了
完事。吃完飯正在洗碗的時候,幸惠回來了,她看上去非常疲倦。母親沒有問兩個
孩子吃沒吃晚飯,也沒有對自己的不在家表示歉意,她馬上回屋睡覺了。過了一會
兒,義文把旅館問事處的門關了回到家來,可當他得知幸惠已經回家的消息後,又
馬上回到旅館去了。
妙子很高興,那天晚上,看電視看得很晚。第二天早上起床後雖然看到幸惠在
家,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對信子和春樹說,昨天家裡沒人,你
們辛苦了,然後給他們每人一千日元的零花錢。信子開始說不要,可奶奶還是強迫
她拿著了。而春樹則高高興興地接受了,然後伸了伸腦袋,說男孩子都很傻的。
“戰爭”就這樣開始了。從此以後,幸惠和妙子就不斷爆發著正面衝突。幸惠
認為自己長年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而妙子則認為“我是要先死的,難道就不能聽
聽我的話嗎”,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
每次發生衝突的時候,總有一個人離家出走,或是絕食抗議,或是臥床不起,
這種事情不斷地重複著。
可能是7 月初的事情吧,妙子大叫著“如果嫌我是個麻煩的話,我死了算了”
然後跑出家門,那一次還麻煩了附近的巡警到處找人,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信子有
個非常不好的想法。最後,奶奶被離家一站地的一家遊戲廳的老闆發現並保護起來
了,這家遊戲廳是信子的一個同學的父親開的。
“那不是片倉家的奶奶嗎? 以前她經常來的,她生氣地敲著機器說不回去,很
是為難。”
把奶奶熱情地找回來的警察局那位名叫石川的巡警可能原來就喜歡孩子吧,他
還特別喜歡和已經熟悉了的信子和春樹開玩笑。有時她和朋友一起走路的時候,正
在巡邏的石川會和她打招呼說“哎,信子,你奶奶現在怎麼樣”,好幾次都弄得信
子非常不好意思。
每次母親和妻子發生衝突,義文就會躲到旅館裡去。有時只是吃飯的時候才回
來,嚴重的時候他就會一直住在旅館裡,在店裡吃完飯之後,和找不到工作到處溜
達的客人下下象棋,什麼也不能說。如果信子埋怨他的話,他就會強詞奪理地說,
爸爸護著哪一邊都不行,所以只能不說話了。因為爸爸的緣故,信子覺得他看上去
根本就不像個大人。
春樹是個只要有吃的就什麼都不管的傢伙,我們先不說他。信子擔心母親的心
里有些不太好的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如果家裡處理不好的話,會不會影響到店裡
的生意? 而且經濟的不景氣已經慢慢影響到這條街道,以前總是在片倉旅館包房的
工人們不是已經找不到工作了嗎? 旅館的經營情況也越來越不好了。
儘管如此,晚上還是要睡覺,早上天亮的時候,還要繼續每天的生活。前天吃
晚飯的時候,兩個人又發生了一次小規模的衝突,為此義文又躲到旅館裡了,昨天
一天,幸惠都沒有管家裡的事,到了今天早上,幸惠似乎在反省自己,吵架都是自
己的不好,所以她把早飯做好了並讓信子給父親送飯去——事情就是這樣的。
把白白的米飯、醬湯和納豆裝在盆里,信子急急忙忙向片倉旅館的問事處走去。
她沒有理會呆呆地站在那裡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小聲說了一句。
“啊,是醬湯啊。”
信子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過頭去。這個男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大叔——對信子而
言,幹活的男人都只能是哥哥或大叔——他繃著臉,穿著一件半袖的白襯衫和一條
肥肥大大的純棉牛仔褲,腰帶扎得緊緊的,光腳穿著一雙髒兮兮的草屐。
這個男人說“醬湯”這個詞的時候,飽含了一種深切的懷念之情。信子一時忘
記了平時對客人的戒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