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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後腦像棉絮般,少得可憐的白髮染上了點點腥紅。那隻銅製花瓶,如同有意遮掩外公的側臉般橫倒在地,未至花開時節的蝴蝶蘭,散落在榻榻米上。胡留乃阿姨喜歡蝴蝶蘭,因此友理小姐才會買來送她。照理說,那隻花瓶原本該放在胡留乃阿姨的房裡。
“應該是被那個花瓶擊中頭部吧……”
腦海里浮現這個念頭的,自然不只我一個,然而卻未有人做出任何反應。不論是媽媽、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胡留乃阿姨、居子太太、葉流名阿姨、舞姐姐,或者是瑠奈姐姐,都只是一動也不動地呆立著。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也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而僵在原地。在場人士全都屏氣凝神地擠在房間唯一的狹窄門口。
時間不知凍結了多久,我無意識地踏入閣樓房裡。或許因為這間房間是我住本家時被分配到的臥室,才會有如此強烈的責任感。總之,在無人阻擋的情況下,我在倒臥的外公身旁跪坐下來。
我抬起外公如火腿般纏繞在一起的手腕,把量不到脈搏的跳動,證實外公他的確死了!其實,早在第一眼見到他倒臥的姿勢時,我便心裡有數,卻依舊感到震驚萬分。不,與其說是震驚,倒不如說是不知所措。
我轉身望向媽媽和哥哥們,他們正從門口窺視著裡面的情形。此時的我,對於該說些什麼、該做什麼才好,完全毫無頭緒。這副發楞的蠢樣想必讓我丟盡顏面,但在場眾人卻都沒有取笑我,他們像是感情損耗殆盡了似地一個個緊繃著臉。反倒是我,在目睹眼前的景象後,卻想歇斯底里地放聲大笑。這是因為待在淵上家時,眾人都被賦予穿著“制服”的義務,而看看現場,除了居子太太之外,其他人都穿著各種顏色的運動服與無袖的短外褂。在事發現場出現這樣的穿著,簡直是滑稽到了極點。既然如此,我索性更怪模怪樣一些。
友理小姐是最早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看來是接收到我無言的訊息,她轉身沖往樓下,跑動時發出的巨大聲響,在空中不斷縈繞著。我想,她應該是去打電話報警吧!
友理小姐的行動像是解除了在場的束縛,眾人同時吐了口氣。如同暗號般,我媽媽、胡留乃阿姨與葉流名阿姨,三人開始呼天搶地喊著“爸爸!爸爸啊!你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殘忍?”之類的哀嚎。悲鳴聲和號泣聲此起彼落,仿佛想將方才凍結的時間給爭取回來。
世史夫哥哥和瑠奈姐姐好不容易才攔住正要衝向外公屍體的媽媽與阿姨們。
“不可以碰!在警察來之前,不是應該維持命案現場的完整性嗎?”她一改那天真得讓旁人感到困擾的態度。她眼球充血,情緒亢奮了起來,氣勢凌人的態度讓氣氛為之凝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命案現場又是什麼意思?”媽媽與葉流名阿姨異口同聲地叫嚷了起來。狹窄的閣樓房裡,儼然已化為阿鼻地獄裡的火海刀山。
“這一看就知道了啊!”世史夫哥哥拚命說明,“眼前的情景再怎麼看,都是一起不折不扣的殺人事件啊!”
此時,還隱約看得出他因為能成為瑠奈姐姐的援軍而高興的表情。但瑠奈姐姐的心,早就已經歸屬於富士高哥哥了。我不禁為世史夫感到悲哀,畢竟我也曾遇過相同狀況,所以能感同身受。
殺人事件。世史夫哥哥說完這句話後,眾人的表情再度凝結。
“殺人事件?他說是殺人事件耶!”
“難道、難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這種教人難以置信的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在場眾人驚惶的眼神里,紛紛顯露出這般抱怨。
“沒道理會發生這種事啊?不可能會發生在我們這種善良市民身邊才對呀!”
“殺人事件”——這句話對我與其他人所帶來的意義和衝擊,可說是截然不同——的確,沒道理會發生這種事啊!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不用說,當然是因為我的特異“體質”,也就是“黑洞”的緣故。今天這個日子並非普通的日子,而是第二次的一月二日。也就是說,這是在第一輪之後的下一輪,也就是第二輪。
在第一輪里,並未發生殺人事件這種令人害怕的事,這應該是既定的事實才對。既然如此,為何卻突然發生這種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原則上,第二輪應該是要重複第一輪的時程。怎麼會有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但所謂不可能的事,現在卻活生生地在眼前發生了。無庸置疑的,外公死了。究竟是怎麼演變成這種情況的?
不知如何處理紊亂思緒的我,目光瞬間落在瑠奈姐姐身上。不過,姐姐卻仿佛本察覺到我的視線。她那怯生生的目光,只是一個勁地緊盯著外公的屍體。
在這種時候,我居然還注意到瑠奈姐姐沒戴耳環。她是何時取下的?即使是穿著黃色的運動服,在外頭還配上一件藍色的無袖短外褂,戴耳環反而顯得不甚搭調,不過,她當時卻像是有什麼打算,堅持不肯拿下來。
在思考這些事情時,我突然注意到自己緊握在手中的物體。淺土黃色的,印章形狀的東西……
這麼說來,瑠奈姐姐曾在早上十點以前來過主屋。過程似乎有些混亂,先試著條列整理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