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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這些不談。我們繼續由立著許多墓碑的山坡往上走,不久看見一條大一點的山路。通過這條山路,剛才隱約聽見的水聲突然變大了。我往下一看,有一條湍急的溪流順著山谷而下,水流撞擊著岩石發出棕棕的聲響。這條溪流相當的清澈,一眼可以看到溪底滿是岩石。
“下次有空我們再一起下去看看這條溪,溪底四周遍布著鐘乳洞,這些可是別的地方看不到的奇觀喲!”
我們沒有下到溪邊去玩,而在中途轉向往和溪流平行的上坡路走。走了一會兒,終於到達往八墓神廟的石階。石階大約有五十級,由下向上看非常的陡峭,爬到一半的時候,我向下一看,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等我們好不容易爬上去時,幾乎都快斷了氣。
到了上面,跟前是一片大約兩百坪的平地,這塊平地是由村民將整座山頭剷平開闢成的,八墓神廟就建在這裡。
八墓神廟的型式和日本一般的神廟大同小異,不值得特別描述。
我們形式上參拜一下之後,就繞到廟的後面去。也不知道住持到底在不在,我們一直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廟的後面有一個大約十級左右的石階,登上石階,上面是一片約五十坪左右的平地,有八座墳墓立在這裡。正中間是一個較大的墳墓,其他的七個墳墓則圍繞著中央的墳墓平均排列。中間的墳墓可能是將軍的墓,而其他七個可能是他的屬下,墳墓的旁邊立著一個石碑,上面記載了八墓神的由來。由於上面的文字都是用古文寫的,所以我看不太懂。
在這塊平地的東邊,有一株巨大的杉木高聳參天。
“這就是雙胞胎杉樹,西邊那一棵,今年春天被雷擊斷。”
我一邊聽美也子解說,一邊轉過頭看著平地的西邊時,突然心臟一緊。
平地的西邊有一張去除穢氣用的繩簾,綁在杉樹的殘幹上。在繩簾的旁邊站了一個人,她紅著臉一心一意地數著念珠。雖然那只是側影,但是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尼姑。她是濃茶尼姑嗎?
“我們回去吧?”
我輕聲的說,並拉了一下美也子的袖子,然而美也子卻轉過頭來說:
“沒關係,她不是濃茶尼姑,她是老的梅行尼姑,人很和善,所以不必擔心。”
我後來才知道老的正確寫法是姥。這原本是一個別名,流傳在日本大街小巷的姥舍傳說中,曾經出現過這個地名,後來姥不知不覺地被傳成老。姥那裡有一問寺廟,叫做慶勝院,梅行就是那間寺廟的住持。梅行的正確寫法應該是梅幸,梅幸尼姑人概不知道有一位歌舞伎演員梅幸和她同名吧。
梅幸尼姑一心一意地祈福了一陣子之後,終於站起來轉向這裡。她好像有點意外地張大雙眼,馬上又露出親切的微笑。她果然和濃茶尼姑妙蓮完全不同,有著與眾不同的高雅氣質,臉蛋白白圓圓的,有點像觀音菩薩般柔和。在她光而圓的頭頂上,戴著一頂茶色的宗匠頭巾,身穿黑色袈裟,年紀大概超過六十吧!
梅幸尼姑數了幾顆念珠之後,靜靜地向我們這裡走過來。
“大師,您是在祈福嗎?”
“是的,因為有大多的事令人擔心了。”
梅幸尼姑稍微皺了一下眉頭,盯著我看。
“這是東屋的……”
“是的,他是辰彌。辰彌,她是慶勝院的梅幸尼姑。”
我輕輕的點點頭。
“能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大好了,我現在正要去你家幫麻呂尾寺住持的,”
“真是辛苦您了。”
“大師,麻呂尾寺的住持師父身體還好嗎?我聽說他生病了,”
“是的。唉,他的年紀也大了,難免會有病痛。今天應該是由英泉代替他去你家,我會助他一臂之力的。”
“真是麻煩您了,那麼我們一起走吧!”
當我們走到石階附近的時候,梅幸尼姑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下:
“真的是太殘忍了!”
“咦!您在說什麼。”
“啊!我是說那棵叫做小竹的杉村。”
梅幸尼姑指著那棵被雷劈倒的杉村。
“咦?那棵杉樹叫做小竹嗎?”
“是的,那邊的那一棵杉樹叫做小梅,和這棵叫做小竹的杉樹原是雙胞胎杉樹。對了,東屋的雙胞胎姐妹小梅。小竹女士的名字,就是來自這兩棵杉樹的。”
梅幸輕聲說道。
“兩棵杉樹相互依偎在一起超過了幾百年。幾千年,如今一方被雷劈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總覺得這是災難要發生的前兆,也為此深感不安。”
梅幸也是這個村子的人,當然無法擺脫八墓神傳說的陰影。不知不覺中,我心裡覺得很不安。
第三個犧牲者
和梅幸尼姑一同回到家裡時,正好兩間廟的住持先生也來了,客人正陸續抵達。
田治見家世世代代都信奉禪宗,參拜的是村子裡的蓮光寺,但死去的哥哥久彌自年輕時就追隨鄰村真言宗的麻呂尾寺住持——長英先生,所以弔祭的法事便邀請蓮光寺及麻呂尾寺的人。
麻呂尾寺雖然是在鄰村的境內,但從地形上來看,反倒和八墓村的關係較深,信徒也以本村的人居多。身為住持的長英先生已經八十歲,身體比較衰弱,大部份的時間都躺臥在床上,廟裡的工作都交由戰後才上山的英泉先生來處理。姥的慶勝院附屬於麻呂尾寺,當需要人手的時候,梅幸尼姑都會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