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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發現了矛盾的地方。”走出店門,我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邊嘟噥邊吐氣。
“我們已經知道莫扎特葬禮當天天氣很好。但薩利耶里和戴耶都異口同聲說當天強風大作。這一點很值得懷疑。”
“您現在要去哪裡?”
“去天文台查查當天的紀錄。”
“您還真會到處走動,去天文台要一直走到河畔大道喲。”
“最多走三十分鐘吧。”
“有人覺得走三十分鐘挺累的喲。”
“你是說你要跟我去嗎?不必了。”
“不,我跟您去。卡爾叮囑我別讓您一個人行動。”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
“別虛張聲勢。您現在的情況呀,如果有人問肉要烤多熟,您可不一定聽得見喲。”
“還好我聽不見,才把命撿了回來。”
“也有人因為聽不見而丟了小命呀。”說著,賽蓮拉住我的手臂往旁邊閃。一部馬車幾乎擦過我的肩膀,猛衝而去。
“途中會經過史提芬大教堂。要不要去翻翻教區史錄?”
我點點頭,感到意氣消沉。
十二世紀開始建造,前後花了半個世紀才完成的史提芬大教堂,屋頂上有大小不同的哥德式尖塔,可說是維也納的象徵。
一七九二年,法蘭茲二世繼位以後,實施都市計劃。將原本集中在教堂四周的民房拆除,在教堂四周空出大片廣場,確立了聖堂的權威。多虧此舉,維也納市民不論從街市的哪個角落,都可從與大尖塔的相對關係看出自己的所在位置。不但如此,北側的鐘樓上有一隻以十七世紀從土耳其軍隊奪來的大炮鑄造而成的大鐘。按時敲響,成為和人民生活密切相連的建築物。
“莫扎特在死亡前半年。通過市議會的決議,受聘為大教堂聖詩班的副樂長,是個無給職。我也在那個聖詩班裡唱過歌。”
憑著賽蓮的這層關係,這次我們不用假借占領軍的虎威,就得以順利閱覽資料。
“我快結婚了。想來調查一下家譜。”
“這就是你結婚對象嗎?”
聽到賽蓮隨口編造的謊言,教堂職員目瞪口呆的看著我,而且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沒禮貌的當著我的面拼命搖頭,然後才到後面搬出資料。
一七九一年
十二月五日
(街市)九七○號
(名稱)渥夫岡·阿瑪迪斯·莫扎特。宮廷樂長兼宮廷室內作曲家
(天主教)
(男性)
(年齡)三十六
(病名及死亡種類)急性粟粒疹熱
(埋葬日期、地點)十二月六日、聖馬克斯公墓
——史提芬大教堂司事屋死亡名簿
十二月六日
莫扎特 全名沃夫岡·阿瑪迪斯·莫扎特
第三等葬禮 奧地利宮廷樂長兼宮廷室內作曲家。
維也納勞恩史坦巷小凱撒屋九七○號。
教區教堂 史提芬大教堂
罹患急性粟粒疹熱而死。
聖馬克斯公墓
三十六歲
共收取八元五十六分奧幣,四元三十六分歸教區,四元二十分歸教會。馬車費用三元。
——同教區史錄
“沒錯。莫扎特埋葬的日期就是十二月六日。”
“有些奇怪。”
“為什麼?”
“五日死。六日就埋了,很不尋常。除非是傳染病,平常要經過四十八小時才能埋。”
至少一七七一年三月到一七八七年四月之間的法令是這樣規定的。
“從當時的記錄看來。他並不是死於傳染病。不過,下毒手的殺人犯當然希望趕快埋葬,再說這個城的法律……”
“只存在於早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可是這麼一來,連教會都被捲入,成為淫滅證據的同夥。共犯越多越難保密,不是反而更危險嗎?”
“那您認為呢?”
我搖搖頭,說:“去天文台看看,或許會有答案。”
我和賽蓮沿著河畔大道往東行,多瑙河鉛色的河水在我們左方靜靜的流動。多瑙河河水量不大,在阿斯普倫橋前不遠處匯入維也納河,小支流則流入市立公園。
維也納公園特別多,大都是從約瑟夫二世以來,皇室公開私有領土所成。他將宮廷花園奧加登公園開放給民眾使用,並將宮廷獰獵場普拉特等依民眾需要重新設計成廣闊的公園。
儘管約瑟夫二世一心為民。但並未獲得好評。他再三頒布的節約令。使得很多維也納人賴以為生的小規模家庭工業,如裁縫、刺繡、寶石、皮革等裝飾產業。受到極大的打擊,人民不認同他的儉樸思想,怨聲載道,正好與怨恨宮廷奢華的巴黎市民相反。
此外,約瑟夫二世扶助共濟會,壓抑天主教的政策。造成了和羅馬教皇的對立,使得占奧地利人口絕大多數的天主教徒惴惴不安,背地裡批評他是“戴著皇寇的革命分子”。
約瑟夫二世做不成啟蒙君主,孤獨抑鬱而死,但由於死因不明,因此坊間照例傳出他死於暗殺的流言。
“您認為維也納會受到革命的洗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