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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自信的面孔,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已經上演的劇本,現在叫停也來不及了。我偷瞄一眼時鐘,腦海中閃過劇院中坐滿觀眾的景象。
“約瑟夫二世遽逝時,莫扎特便懷疑皇帝是因為汞合金鍍金術水銀中毒而死。因為他和對水銀知之甚詳的斯威登男爵往來密切,很了解水銀的毒性。為了想知道工作房中所產生的蒸氣是否有毒,莫扎特展開一項實驗。
“他請朋友菲理斯幫他把新歌劇所需的舞台樂器,包括笛子、鈴擋和其他小道具都鍍上金。《魔笛》一劇中分別用金色和銀色來象徵男與女。需要鍍金的東西不在少數。莫扎特和菲理斯的妻子暗通款曲,如果鍍金使菲理斯的健康受損,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起來,莫扎特實在是個極度自私的男人。
“菲理斯果然如他所料的水銀中毒,莫扎特因此掌握了確切的證據。他的下一步是來威脅我。如果不想讓皇帝被殺的事實公諸於世,就升他為第二樂長,將年俸由八百奧幣調為兩千奧幣,和前任的格魯克一樣。
“廷當然不可能接受這種離譜的要求。考尼茲宰相發出格殺莫扎特的命令。就在他發表最後的歌劇《魔笛》前後,我請他吃過好幾次飯,並在食物中混入水銀。等他發現腎臟出毛病,知道自己被下毒時,已經太遲了。
“菲理斯這時候也發現自己生病的原因和莫扎特死亡的真相,對健康和家庭完全絕望,選擇了自殺一途。他選擇在莫扎特死後的第二天自殺,是因為他認為在莫扎特之後,他就是宮廷下一個謀殺的對象。
“他會這樣想,是有原因的。因為宮廷方面必須將在宮廷工作房做的鍍金作品全數銷毀,以湮滅暗殺皇帝的證據,但他們知道莫扎特手上仍握有菲理斯為他做的鍍金笛子。
“其實,金笛隱藏的,與其說是皇帝的死因,不如說是菲理斯的死因,但仍然非找回不可。因為笛子一般都是木製的,為什麼這根笛子要用金屬制呢?如果理由被發現,宮廷一定會陷入恐慌。我們沒收了舞台上真正使用的笛子,但發現它是在木棒上塗顏料的冒牌貨。宮廷警察趕到菲理斯家調查時,他已經自殺身亡。
“笛子遍尋不著。菲理斯以死抵抗權力,不讓宮廷一手遮天。
“菲理斯沒有留下遺書,他的遺孀懷胎在身,怨恨宮廷奪去丈夫與莫扎特的性命,將解謎關鍵的《搖籃曲》隱匿不報。
“十八年來,我一直在尋找線索。當菲理斯的女兒拿出《搖籃曲》的樂譜時,我確信裡面一定記載了藏匿笛子的地點,為了避免與菲理斯有往來的人從中找到線索,我交代崔克掩人耳目,以別人的名義出版這首《搖籃曲》。因為曲風接近莫扎特,而且冠上他的名字比較好賣,所以崔克決定以莫扎特的名義出版。後來崔克為了向共濟會取得相關情報,才不幸慘死。不久,我又試著去找一個了解真相的人,那就是羅特麥爾。沒想到這樣做卻打草驚蛇,他竟然選擇告發我。”
我終於明白薩利耶里去聖馬克斯公墓不是去找莫扎特的墓,而是去找掘墓人。
“我告訴羅特麥爾,如果他肯跟我合作,我一定幫他回到宮廷,不讓他再做落魄的掘墓人。可是他一直以為他被逐出宮廷都是我的錯,而且做掘墓人收入也不錯,舉例來說……”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嗎?”話被裡諾丘打斷,薩利耶里表情相當不滿。
“就這些了。你滿意了嗎?”
看著薩利耶里塗著白粉的臉上,再度浮現冷傲的表情,一般難以忍受的懊悔沉甸甸的壓在我胸口。
席卡奈達的“莫扎特把菲理斯……”後面,原來應該加上“置於死地”。
鍍金老師傅拉姆海斯說:“宮廷樂長讓他去鍍過各種樂器……結果菲理斯就中毒了。”
他所指的宮廷樂長,不是第一樂長薩利耶里,而是第三樂長莫扎特。
薄命天才莫扎特的傳說就此摧毀。我開始詛咒自己,不該如此輕率的逼薩利耶里開口。
“或許你們不了解,目前維也納宮廷發生任何醜聞,都會觸怒即將迎娶瑪麗公主的拿破崙。你們逮捕我也沒用,因為我的自白絕對不會被公開。你們今天聽到的事,無論說給誰聽,都沒有人會相信。”
“是嗎?”我的眼睛緊盯著宮廷樂長,反駁道,“的確,沒有人能告發你,讓你伏法,但是我們可以將你的行為公諸於世,奪去你的聲望,讓你接受社會力量的制裁。”
“你打算到處散發傳單嗎?誰會相信你呢?”
“如果從你自己口中說出來,大家都會相信。薩利耶里大師。”
“你在說什麼瘋話?……”薩利耶里笑得兩頰顫動,可是看到我的動作,他的笑容瞬間凍結。
我用腳踹開靠牆的桌子,指著突出地板的傳聲管,傳聲管的蓋子已經打開,開口很明顯的朝著我們。
“這個房間有一些機關,可以對會場製作特別音效,或對舞台下達指令。像這個傳聲管,只要對著它說話,聲音就會從觀眾席上方的天花板傳送下去。”
我們故意在總管室內放了一大堆雜物。然後在這個小房間安排座位。讓薩利耶里坐在傳聲管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