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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馬桶弄得金晃晃的。”
他把介紹信和位置圖寫好後,我端睨著他說:“謝了,葛羅哲斯基。還是,我應該叫你艾伯特·歌塔?”
他不自覺的挑高眉頭:“您怎麼會知道呢?”
“是我遲鈍,到現在才發現。你曾經到天文台去確認莫扎特出殯的日期,對不對?”
“是的。如果菲理斯在莫扎特埋葬以前自殺,那首《搖籃曲》中的暗語,就和莫扎特的死無關。”
“你怎麼會知道那首《搖籃曲》?”
“二十年前,我和菲理斯是維也納大學醫學部的同窗。因為兩人都熱愛音樂,所以很合得來,而且又被叫到宮廷,和莫扎特、約瑟夫二世合奏。”
“約瑟夫二世死後,菲理斯不知中了什麼毒,身體突然變得非常衰弱。當時他的妻子有孕在身,他替未出世的孩子寫了一首《搖籃曲》,曾經演奏過一次給我聽。”
葛羅哲斯基走到最近的一張椅子旁坐下,抬頭看著我,似乎在判斷我是否有意聽下去。
我轉開方才直盯著他的眼睛,催促他往下說。
“之後,我捲入一場決鬥,不得不逃離維也納,和父親一起回到家鄉琉森。在那裡,我收到他寄來的信,內容只是一些不明就裡的字母。我收到信的時候,他已經自殺了。”
法國號手再度顰動眉心,似乎是在表示寂寞。
“家父過世後,我單獨回到維也納,放棄醫學,往音樂的路發展。維也納實在是個不可思議的城市,只要住過這裡,就不可能不關心音樂。回到這兒以後,我入贅成為布魯克劇院首席指揮家海瑪·葛羅哲斯基的女婿,連姓也改了。”
“而且決定解開菲理斯留給你的謎題……?”
“莫扎特的《搖籃曲》出版時,我嚇了一跳。這不就是十八年前菲理斯演奏給我聽的曲子嗎?詞是家父寫的。有些音節不夠完美,終止式的平行八度好像外行人寫的,細節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樣。
“我猜想借用莫扎特的名字出版,是因為他倆曲風相似。這樣比較好賣。樂譜行出版無名作曲家的作品當然比較辛苦,但最重要的是,如果用菲理斯的名義出版,一定會對一個人不利……那就是薩利耶里。樂譜行老闆崔克一直對薩利耶里忠心耿耿,再加上坊間始終謠傳薩利耶里殺了莫扎特,因此莫扎特的死和菲理斯的自殺不可能沒有關係。
“所以,我推斷菲理斯一定是把薩利耶里的犯罪事實寫進《搖籃曲》和給我的那封信里。我很快就解開字母的密碼,知道維也納河畔劇院的那個塔米諾像大有玄機……
“不過,我只知道這麼多,所以我去找劇院總管席卡奈達商量,我想他一定對劇院的銅像十分了解。”
“他告訴你了嗎?”
“沒有,他只是以很困惑的表情說:‘小子,靠我們這些平民是無法揭發事實真相的,我打算等法軍進駐以後,借用他們的力量來做。在時機成熟以前,請不要聲張。’可見對方力量之大,必須借用敵軍的力量與其抗衡。沒想到真相還沒大白,席卡奈達就被送進救濟院,我這才領悟到塔米諾銅像里的秘密非同小可。但是……”
“但是,自己去調查太危險,所以煽動我去調查……”
“您發現了呀?”
“渾蛋!到我房間在酒里下毒的,就是你!”
“我只是藉此刺激您,增加您對這件事的興趣。”
“如果陰錯陽差,喝酒的不是貓而是人,事情就鬧大嘍。”
“當時我打算稍微舔一下,然後立刻說味道不對。”
“然後,以我的個性,就一定會全力投入揭發事情的真相,是嗎?”性格被人看得如此透徹,我連生氣都提不起勁,“這麼說,在《爐神貞女》劇本里夾字條的也是你嘍?”
“是的。就在您請吃全魚大餐的那天晚上。”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琉森人的餐桌禮儀啊!”賽蓮的母親臨終交代要等法軍進駐以後再出版樂譜,想法和席卡奈達不謀而合。她母親大概以為出版《搖籃曲》以後,就會有人出面揭發薩利耶里和菲理斯、莫扎特之死的關係。
樂譜行老闆崔克擔心真正發生這種事,為了掩蓋薩利耶里——或是整個宮廷——的罪行,故意用莫扎特的名字出版了那首《搖籃曲》,沒想到這樣反而引起葛羅哲斯基的注意。
於是,吹法國號的決定煽動個性魯莽如熊的作曲家打先鋒。這就是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對薩利耶里犯罪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如果想得單純一點。就像訪問謠傳的,莫扎特應該是被他殺的。我想,若是菲理斯知道莫扎特埋葬的地點,一定會留下一些有用的線索。可是我到天文台確認後發現,菲理斯在莫扎特下葬前一天就死了……啊,對了。”
葛羅哲斯基把皮包放到膝上。從中取出一張樂譜。
“有關那首《搖籃曲》,第九小節到十二小節的第一段歌詞有點奇怪。家父的原作是mitsilbmemSchein,LunagucketzurnFensterherein(銀色月光從窗戶射入),現在卻變成了LunamitsilbernemScheingucketzumFensterhene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