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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受不了。我忍不住偏過頭去罵了一聲。
“我想打聽一下,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賽蓮的女孩子?”
“胖胖的、聲音很宏亮的女孩,對不對?你是她的男朋友?”
“你可不可以幫我叫她來一下?”
“可以是可以,可是隔著鐵欄杆,你能做什麼?”
老太婆好像在徵求大夥同意般回頭看看,其他女人聽她這麼一說,都跟著鬨笑起來。
這些形同犒木的老女人真的能賣春嗎?我心中不禁打上一個問號。
“那邊那個大哥也是來找賽蓮的嗎?”
聽她叫我“大哥”,心中還真有幾分受用。
“我是他哥哥。這個小伙子想和賽蓮結婚。可是我父母反對。我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私奔也無所謂。”
“哎喲,您還真善解人意。”
徹爾尼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說:“哎,嗯……所以,可不可以麻煩你……”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叫她來。”
老太婆走進後面的房舍。徹爾尼皺著眉,使勁翻白眼看著我,說:“大哥,有件事想請教您……”
“什麼事!”
“如果我們要私奔,離開維也納該去哪裡比較好?”
“你覺得去丹麥怎麼樣?”
“為什麼要去丹麥呢?”
“因為那裡靠海。”
“海……?”
“你看過海嗎?”
“沒有。”
“我也沒有。”
“這麼說起來,您還沒有寫過以海洋為主題的作品呢。”
“海頓在創作他的喜歌劇《跛腳的魔鬼》中的海上風暴時,也沒有看過海。他是後來坐船到倫敦。才第一次體會到海浪的兇猛,他還因為作品和真實印象完全不同而大笑不已。”
“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既然有志做藝術家,至少應該去看看海。”
“不能用想像力取代嗎?”
“舉個例子來說好了。第一次接觸女人的時候,你覺得一切都和你想像的一樣嗎?”
“我還很少有機會和您交換這麼深入的談話呢……啊,她來了。”
從遠方走來的賽蓮,比剛才那些在洗衣場的“職業婦女”光鮮多了。樸素寬大的工作服非常適合她,絲毫不顯低俗。
“嗨,卡爾。這就是你哥哥嗎?年紀跟你差好多喲。”說完,她又加上一句,“如果沒有鐵欄杆,真想捶他一拳。”
“這也是為了查明你父親死亡的真相啊!”我說。
“我知道。我已經弄清楚救濟院裡的情況。席卡奈達被安置在特別室,其實就是待遇比較好的監獄。”
“可以溜得進去嗎?”
“你們看到那邊的門嗎?”賽蓮指著和教會相隔的欄杆的一隅,“那是後門,平常都用鑰匙鎖著,可是倒垃圾的時候可以打開。你們等一下,我去借鑰匙。”
“你也算犯人,他們怎麼會借你鑰匙?”
“沒有人想要逃走的。賣春被抓,只要在這裡干一個月的活,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回去。可是如果逃跑被抓,不但要剃光頭、上腳鐐,而且會被發派去做粗工,沒有人傻得要去做這種事。而且為了慰安進駐的法軍,警方也沒有嚴格執行取締。”
賽蓮走進房舍,沒一會兒,手上抱著一包垃圾再度出現。她打開鑰匙,從後門走到教會後方——那兒有座焚化爐。
“這把鎖根本沒有功用嘛。”
“其實鎖門不是防止裡面的人出去,而是為了防止外面的人進來。救濟院儘量避免病人和外界接觸,會客、接受外面送來的東西,都有很嚴格的限制。”
確定附近沒有人,賽蓮打開木板釘的垃圾箱,從裡面拿出兩件和她身上相同的工作服。
“來,快穿上。”她邊說邊把一些真正的垃圾塞進焚化爐。
“可是這是女人的衣服耶。”
“您有什麼不滿意嗎?”
“你叫我穿裙子?”
“您不是想進去嗎?除了犯人服,您還想穿什麼?”
我們只好在衣服外罩上工作服,並穿上可以遮住雙腳的裙子,簡直無法形容樣子有多不堪。最後又戴上頭套遮住臉,這才算大功告成。
“穿著這身衣服被人看見,他們真會把我送進救濟院。”
“怎麼會呢?我覺得這身打扮挺適合您的。”賽蓮說著,似乎馬上就要爆笑出來。
聽到這種讚美,我簡直哭笑不得。
房舍入口站著一個負責守衛的男看護。賽蓮讓我們抱著一堆乾衣服遮住臉,把鑰匙還給男看護,領我們進去,算是闖過第一關。賽蓮帶頭走近走廊,我快步跟進,幾乎要超過她。
“別緊張,慢慢走,您這樣會引人注意的。”
走廊的窗戶都加裝了鐵欄杆。病房並沒有門,靠走廊的牆壁只高及腰部,讓看護巡房時可以一覽無遺。
每個房間大概有五個人,似乎可以在鐵欄杆設定的範圍內自由活動。不過,在盡頭的幾間特別室就不一樣了,不但完全隔離,而且還裝了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