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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了介紹人葛德佛利·范·斯威登男爵的話,穿了一件俗氣的綠色上衣,戴著黑色的假髮到他家。

    莫扎特當時住在史提芬大教堂後方狹窄的舒勒街。我從建築物的中庭爬上樓梯,找到他的房間。

    如果不是介紹人引見,我很難相信站在我眼前的小矮個兒就是莫扎特。當時他可能正在作曲。有些神經質,似乎不太歡迎訪客。

    我略感慌張,開始彈奏他的奏鳴曲。他站在一旁聆聽,一副興趣怏怏的樣子。於是我趁他還沒有把我趕出去之前,請他給我一個主題來即興演奏。

    一開始我還在想,最好能按照他欣賞的風格來演奏,但我越彈越起勁,很自然的把這種想法拋到腦後。

    莫扎特起初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但後來表情逐漸認真起來。等我彈奏完畢,琴聲歇止許久之後,他仍默不作聲。

    我非常失望,想像自己如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回到波昂的模樣,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就在這時,莫扎特開口了。他的聲音並不優美,但抑揚渾厚,音樂性十足。他說:“這個少年人值得注意,將來必能揚名於世……”  

    “他的聲音,我到現在還忘不了。”

    我和莫扎特就只有這一面之緣。不久,我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趕回故鄉波昂。五年後再訪維也納時,莫扎特已經作古。

    我回過頭,發現賽蓮淚眼婆娑的望著我。我朝她遞出酒瓶。

    “還剩一點,想喝嗎?”

    風從灌木叢隙吹過來。微微撩起她的發梢。

    一直沉浸在感傷中也不是辦法。我打起精神,打探日前薩利耶里來這個墓地的理由。

    “既然大家都說莫扎特的墓位置不明,那是不是表示沒有留下任何埋葬紀錄?”

    賽蓮搖搖頭說:“有關莫扎特的墓,官方紀錄只有史提芬大教堂司事屋的死亡紀錄簿和教區史錄,墓地本身什麼紀錄都沒有。”

    “可是,當時總該有人埋他吧,屍體又不會自己鑽進地下去。能找到掘墓的人嗎?”

    “掘墓人都是一些臨時雇用的遊民,時過境遷之後根本無處可尋。當然,墓地也有常設的掘墓人,不過當時的管理員已經不在人世……”  

    “如果埋葬後立刻調查就好了。

    “那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她剛才不是說她心力交瘁,臥病不起嗎?當然,這根本只是藉口,總而言之,她是不想做。”

    “她為什麼不想做?”

    “因為她覺得莫扎特背叛了她……”

    由於風兒不斷吹拂,從賽蓮的髮絲間隱約可以看見她形狀獨特的耳朵。

    “原來如此。”

    “康絲坦彩的反應的確很不尋常。她不但沒有參加葬禮,甚至把范·坦姆伯爵替莫扎特套制的面模毀了,讓人覺得她似乎對某些事情極為憤怒。”

    我返身走向出口。墓地大門旁有一間辦公室。

    其實說是辦公室,只不過是在幾片牆壁上搭個屋頂。我探頭窺看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一個老頭在最裡面冼東西。

    “有事嗎?”老頭看見我,開口問。他骨瘦如柴,混濁的限睛暗示著悲慘的人生。  

    “你是墓地的管理員嗎?”我問。

    “是的。”他的表情似乎在說:怎麼樣,不服氣嗎?

    “對不起,你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大概有十五、六年了。你問這個幹嘛?”

    “是這樣的——我想打聽一個一七九一年十二月埋葬在這裡的人。”

    “那麼久以前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前一個管理員已經死了……”

    “有沒有辦法知道被埋在共同墓的人可能埋葬的地點?”

    “共同墓!”他誇張的做出驚訝的表情,大概覺得這樣我們才會相信,“真可憐,看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共同墓的作法是一個墓穴中埋進好幾具屍體,每隔十年翻一次土。重新挖穴,再放入新的屍體。而且埋的時候不是連棺木一起埋,棺木只是借來做樣子的。”

    “總不會把屍體光溜溜的丟進去吧。”  

    “會先裝進麻袋裡。然後塞入大量的生石灰,再覆上泥土。十年下來,連肉帶骨都會化為塵土。”

    徹爾尼忍不住從旁插嘴道:“前幾天舉行法國陣亡將士追悼儀式的時候,有沒有一個義大利老頭來過?個頭不高、眼睛凹陷……”

    “身上戴了兩三枚勳章的那個嗎?”

    “對,就是他。”

    “你們是他的朋友嗎?”

    “嗯……”

    掘墓人的小眼睛中浮現一絲警戒:“那個人是宮廷的薩利耶里先生。可是你們幾個看起來不像宮廷的人。”

    “這個無關緊要。”我努力抑制怒火,“你可以告訴我薩利耶里來這裡做什麼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猶豫著該塞多少錢買通他,但因為怒氣末消,決定省掉這個手續。

    “他也對過去埋在這裡的某人感興趣,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們想知道死人的事,應該去問聖物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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