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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蓮會去出席這種聚會,看來人家說她是莫扎特生的,可能有幾分真實性。”
“不少與莫扎特生前有交往的人這麼想。莫扎特身材矮胖,鼻子奇醜,臉上坑坑疤疤。膚色又黑,賽蓮和他長得不太像,惟一的共同點是有點胖。不過,莫扎特沒有耳垂,有點畸形。賽蓮也一樣,只是她常用頭髮遮住耳朵。”徹爾尼一面說一面用手指指自己的耳垂。
凡是要進出維也納市的人,都必須接受占領軍盤查。不過法軍的將軍是我的支持者,特別發給一張證明書,所以我們順利來到市郊。
在路上,我看到士兵將石塊搬上貨車,運出城外,忍不住眉頭深鎖。
“那不是瑪麗亞·泰瑞莎的石像嗎?”我問。
“是的。維也納市內所有和皇家以及舊勢力有關的石像、銅像,全被法國占領軍破壞殆盡。拿破崙大概覺得只要有自己的塑像就夠了。而且若是銅像,就會被拿去打造大炮。”
“那維也納河畔劇院的銅像也會遭到破壞嘍?”
“巴巴基諾的像,應該是石像吧?”
“塔米諾是銅像,原先擺在席卡奈達經營的奧夫·狄亞·韋登劇院。”
“就是《魔笛》首演的劇院,對不對?”
“那個劇院後來被拆了。當席卡奈達成為新蓋的維也納河畔劇院的總管時,順便留下了那尊銅像。”
“聽說海頓曾經出面阻止法軍破壞音樂設施上的銅像。現在他死了,不知道事情會變成怎樣?……那是名雕刻家的作品嗎?”
“嗯。巴巴基諾是法蘭茲·耶哥的作品。塔米諾就不知道了……等等,我要削鉛筆。”
我蹲在路旁開始削鉛筆。散步的時候,我經常隨身攜帶鉛筆和雜記簿,以便靈感來的時候,隨時把旋律記下來。”
維也納森林環繞,養成市民散步的好習慣。很多人就算無法到郊外散步,也喜歡到市內的普拉特公園的碎石子路或草地,或是奧加登公園、市立公園等地散步,在綠意盎然中消磨時光。
不過,對我而言,散步可以說是基於職業需要。
徹爾尼走到一個灰塵滿布的馬車旁,向一個上了年紀的村婦買了一些水果,一面吃一面配合我的腳步慢慢前進。
“老師,您喜歡走路,是為了強身。還是因為沒錢坐馬車?”
“用自己的腳走路,可以不用顧慮別人。”
“您很少到遠處旅行,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嗎?莫扎特從小就在各國之間旅行,有人說他就是這樣才把精力耗盡,這麼早就去世了。”
連接都市與都市之間的道路,路況一般都很差,一年到頭坐馬車在這種路上奔馳,不短命才怪呢。
徹爾尼依然喋喋不休,毫無歇止的跡象。
一七九一年八月中旬。莫扎特為了慶祝波西米亞王的加冕大典,前往布拉格進行慶賀歌劇《狄托的仁慈》的首演。當時他已經向人表示他身體不適。
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有任何慢性病。在不久前的一七八九年,他還和李赫諾夫斯基王子一起巡迴布拉格、柏林、德勒斯登、萊比錫、波茨坦等地,一七九○年到法蘭克福時,身體也毫無異狀。
但當他寫最後的歌劇《魔笛》時,卻開始懷疑有人想要他的命。
七月間,一個“穿著灰色服裝”身分不明的人。前來找莫扎特寫《安魂曲》。莫扎特相信那也會是他自己的安魂曲,他曾將對死亡的預感,寫信告訴在多利艾斯特的朋友,同時也是《費加洛婚禮》的劇作家達·彭替,說:“如今我一所無懼。雖然沒任何東西可證明,但我可以感覺到生命的喪鐘己然敲響,我正一步步走上黃泉。人必須認命——認不可抗拒的天命。我正在為自己寫輓歌……”
從布拉格回來以後,莫扎特陪伴妻子康絲坦彩到普拉特公園溜馬車。他淚流滿面的對妻子說:“我心知肚明,我的大限不遠,當然,因為有人要毒害我……”
當年九月底才完成的《魔笛》,很快便在奧夫·狄亞·韋登劇院首演。莫扎特原本計劃再接著寫一部作品,但他神經衰弱得厲害,不得不放棄。
他的身體極度不適,不但腰痛,而且全身倦怠。他說:“敵人逼我喝下多芳納水,他們正在一分一秒的計算我的死期。”
【注】:多芳納水是由住在義大利西西里島巴列模爾的婦女多芳尼亞製造的,並因此而得名。在毒殺盛行的十七世紀末到十八世紀之間,這種毒藥曾讓歐洲上流社會人心惶惶。多芳納水的主要成分是亞砒酸的水溶液,在缺乏化學知識的當時——老實說,今天的化學知識也沒啥進展——被稱為“惡魔之水”,大量產制。很多受天主教束縛無法離婚的婦女,便用這種東西毒害自己的丈夫。結果產生為數頗眾的寡婦。
莫扎特死前的四星期,暈眩、失神、嘔吐的情形日漸嚴重。使他情緒極不穩定,整個人明顯的衰弱下來。
十一月十八日他還去指揮清唱劇《高唱我心的喜悅》,但兩天後便已無法下床,手腳開始浮腫,連黃鸞的婉轉啼聲都讓他痛苦掩耳。
雖然手腳無力,嘔吐不斷,但他的意識非常清楚,也沒有失去理性。不久,他的腹部開始腫脹,甚至無法翻身,小姨子蘇菲·海貝爾還特別為他縫製了從前面穿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