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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認識你,太高興了。聽說你剛從東部回來,那地方很有意思,布麗姬告訴我,你打算寫一本書。有人說這年頭的書實在太多了,我可不贊成,好書永遠會受人歡迎的。”
布麗姬說:“這是我姑姑,安斯杜瑟太太。”路克和那個有張愚蠢的嘴的中年婦人握握手。
路克很快就知道,安斯杜瑟太太全心全意都放在園藝上面。
寒暄過後,她就說:“我相信這種天氣最適合栽種玫瑰了。”然後又埋頭看著手上的花卉目錄。
惠特費德爵士把矮胖的身軀靠在椅背上,喝口茶,用欣賞的眼光看著路克。
“原來你是個作家。”他喃喃地道。
路克覺得有點緊張,正想加以解釋時,發現惠特費德爵士並非真想知道什麼,而是滿足地說:
“我一直也想親自提筆寫一本書,可是就是沒時間。”
“當然,您一定很忙。”
“你不會相信我擔負著多大的責任,”惠特費德爵士說,“我對我的每一本刊物都有很大的興趣,我覺得自己對端正人心有很大的責任。只要過一個禮拜,就有好幾百萬人完全照我的意思去思想和感覺。這可是很鄭重的事,我必須負責任。老實說,我不在乎責任,也不怕負責任,對我來說,本來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惠特費德爵士挺挺胸,並且試著縮回肚子,然後和藹地看看路克。
布麗姬·康威輕輕地說:
“你真了不起,高登。再喝點茶吧。”
惠特費德爵士簡短地答道:
“我是很了不起。不用,我不喝了。”
然後又從他高高在上的寶座俯瞰下面的凡塵,親切地問客人道:
“這附近有熟人嗎?”
路克搖搖頭,忽然想到自己越早開始工作越好,又說:
“不過我答應替別人去看一個人——一個朋友,他姓漢伯比,是個醫生。”
“噢!”惠特費德爵士努力坐直身子,說,“漢伯比醫生?真可惜!”
“可惜什麼?”
“一個禮拜以前死了。”
“噢,老天,”路克說,“真遺憾。”
“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他,”惠特費德爵士說,“頑固、討厭、又昏庸的老蠢蛋。”
“換句話說,”布麗姬插嘴道,“他和高登的看法不一樣。”
“是為了水源的問題,”惠特費德爵士說,“不妨告訴你,菲仕威廉先生,我是個熱心公務的人,對本地的公共福利非常關心。我出生在這裡,不錯,就是這個村莊。”
接著,他又向路克詳細說明他光輝燦爛的生涯。最後好不容易才用勝利的口吻下了結語:
“你知道先父從前的店面現在到哪兒去了嗎?我把它改變成一座最進步、最好的建築,當做男孩子的俱樂部。請的是全國最好的建築師!我相信他一定是採取簡單明了的設計——我看起來就像工廠或者監獄一樣,可是別人都說不錯,所以我想一定不錯。”
“看開點,”布麗姬說,“這幢房子不是照你的意思整修過了嗎?”
惠特費德爵士高興地笑著說:
“對呀,他們連這個地方都想要我聽他們的,要是一個設計家不照我的意思做,我就換掉他,另外找一個。最後終於找到一個完全明白我想法的傢伙。”
“他幫你把那些胡思亂想發揮得淋漓盡致。”布麗姬說。
“她寧可這地方保持老樣子。”惠特費德爵士說著拍拍她的手臂,“光是生活在回憶中是沒用的,親愛的。我一直盼望有一座堡壘,現在終於有了!”
“嗯,”路克覺得有些詞窮,“能了解你的想法真是不錯。”
對方笑著說:“我通常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可是供水計劃就幾乎完全沒辦法照你的意思。”布麗姬提醒他。
“噢,那個!”惠特費德爵士說,“漢伯比是個傻瓜。那些老頭都頑固得很,不肯聽別人講道理。”
“漢伯比醫生是個很坦白的人,不是嗎?”路克試探地說,“所以我想他因此樹立了不少仇人。”
“不——不,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惠特費德爵士揉揉鼻子,喃喃說,“嗯,布麗姬?”
“我一直覺得他很受人歡迎,”布麗姬說,“我只有那次腳踝受傷時去看過他,不過我覺得他很和藹可親。”
“對,對,大體上說來,他還蠻受人歡迎的。”惠特費德爵士承認道,“不過我知道有一、兩個人也對他不滿意。像這種地方,往往有很多派系爭執。”
“嗯,我想是的。”路克說,同時遲疑了一下,無法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地方大部分住了些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稍微軟弱了些,可是他馬上得到了答案。
“大部分都是些未亡人,”布麗姬說,“牧師的女兒、姊妹,或者妻子,還有些醫生的女眷。男女的比數是一比六。”
“不過還是有一些男人?”路克冒險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