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說實在的,我們和某個案件發生了一點點關係,想徵求一下您的意見,所以特來拜訪。”
我懷著極大的興趣,觀察著他的表情。因為我想,箱崎醫院的人命案,已經在昨天的晚報和今天早上的朝刊上做了大篇幅報導,所以,如果他非常了解箱崎醫院——不,說他非常了解那個建築也許更為妥當一些——而有意識地把它利用到作品裡去的話,那麼他應該從現在哥哥說的話里有某種程度的察覺。可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噢?那麼請進吧。”
我們被讓進了小店旁邊的六領席大的房間裡。那實際上是一個雜亂無章的房間,一切都亂扔著。我們照著他所說的,把遍地皆是的書、手稿稍稍歸攏,各自給自己騰出一個能夠坐下的小小的空隙。
“您知道世田谷的箱崎醫院嗎?”
作過自我介紹後,哥哥直截了當地問。對方的眼裡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表情。
“箱崎醫院?知道呀。我從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年)起,在那附近的公寓裡住了九年,和箱崎先生還打了些交道,所以很熱。啊,我明白了!你們是看了那張圖才來的吧?那張圖是照箱崎醫院為模特兒的。因為小說內容要求有一個醫生的家,而我除了箱崎家以外,沒有認識的私人診所了。這麼說,你們也是住在醫院附近的人嘍?”
“我們現在二樓借宿。喏,就是這間房間。”
哥哥翻開雜誌,用手點著相當七號室的房間。
“您看了昨天的報紙嗎?”
“沒有。”
“今天早上的呢?”
“還沒看。因為我有一份手稿,必須在今天中午以前寄出去,所以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沒看報。有什麼新聞嗎?”
“是啊,出了很多事。按時間順序記的話,前天下午,有一個住院患者去向不明。這人叫平坂。”
“平坂?是叫平坂勝也嗎?”
“您認識嗎?”
“只知道名字。那麼,發現了屍首了嗎?”
“屍首?可我還什麼也沒說呀!您為什麼要說屍首呢?”
哥哥追問。笠井顯得很狼狽。他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只是走近堆在房間角落裡的報紙,首先翻開了晚報。他在墨鏡中的兩眼盯住了第三版的標題,就在那一瞬間,臉上的紅潤消失了。
“老奶奶被殺了?”
他馬上放下報紙,極力想掩飾心中的激動,用一種奇怪的冷冰冰的聲音說。
“我還記得,那是一位喜歡說話的、手腳不閒著的老奶奶。現在正在全國通緝平坂,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好象沒有。你怎麼能預言平坂被殺了呢?”
笠井出了一口粗氣,搖了搖頭。
“我自己也回答不上來。可能是因為在寫推理小說,所以一下子就想到那上面去了。而且……”
“而且什麼?”
“他是一個對頭很多的人。那時候,附近一帶的人,說他壞話的很多。當然,現在怎樣我不知道。公寓因漏電事故燒毀之後,我就在東京到處輾轉,可再沒去過世田谷。”
“具體地說,是誰,因為什麼理由,對平坂抱有敵意?”
“那我可說不上來。因為住在那兒的時候,我還完全是一個毛小子呢,那些暫且不說了。你們現在大概是處在十分有趣的境況下吧。這是個什麼地道?”
“是在防空洞裡的地道。報紙上沒有記得十分明確。可是,在你畫的圖裡,既沒有防空洞,又沒有地道,那是為什麼呢?”
“那些東西,我怎麼能知道呢?又不是我自己的家。”他不高興地說。
“可是,這兒不是畫有銀杏樹嗎?防空洞就在銀杏樹下不遠的地方呀。”
“那個遮西曬的銀杏樹,在三百米以外都能看見。我在那兒的時候,它已經長得比二層樓房還要高了。可是防空洞、地道什麼的,我又不是不懂禮節的人,難道還能跑進人家家裡去一一實地察看嗎?”
他越說越生氣,不覺加重了語氣,但馬上又緩和下來,用幾分柔和的語調說。
“那麼,從地道里弄出的,除了老奶奶的屍首外,還有別的什麼嗎?”
“老奶奶的遺物、一個紫結綢的包袱皮和一雙木屐。此外,還有與那完全無關的、一個脫毛雪花膏的空罐子。”
“你說什麼?居然還埋著那樣的怪東西?裡面有什麼嗎?”
“那個洋鐵皮罐嗎?不,什麼也沒有,是個空的。”
哥哥又把貓是怎麼不見了,又是怎麼回來了的經過,以及警察搜查和詢問的情況講給他聽了。笠井身體向前傾著,津津有味地聽著哥哥的每一句話。
“真有意思!太有趣了!我雖然在寫推理小說,可是還從未和具體案件打過什麼交道。如果有了什麼新進展,你們能寫信告訴我嗎?另外,我在小說里借用箱崎醫院的布局一事,也請對他們保持沉默。我的名字恐怕誰也不記得了,只是他們知道了,會說不吉利的。我不願意惹得他們不高興。”
哥哥爽快地答應了。隨後,我們告辭了。
我和哥哥來到醫院門口時,一個年輕的姑娘在家人的扶持下,慢慢地從裡面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