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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油慢慢流過裝卸站台,在儲藏室破舊的地板上漾起微微波紋。約翰,令人尊敬的法蘭絨襯衣先生,疑惑地看了羅蘭一眼。羅蘭起先搖搖頭,接著又用右手做了個旋轉的手勢:繼續。
“書店裡那傢伙跑哪兒去了,小滑頭?”安多里尼聽上去和剛剛一樣開心,只不過現在聲音靠得更近,說明他已經穿過馬路,成功地被埃蒂引到了雜貨店門外。可惜柴油的爆炸力還不夠。“塔爾跑哪兒去了?把他交給我們,我們就暫時放你和另外那傢伙一馬。”
當然啦,埃蒂暗想。突然他想起蘇珊娜常會說的一句話(用黛塔·沃克怒氣沖沖的腔調)表示她完全不相信:我又不會強進你的嘴巴、扯你的頭髮。
埃蒂幾乎能肯定這場伏擊是專門針對槍俠布置的,這幫壞蛋也許知道塔爾到底在哪兒,也許不知道(傑克·安多里尼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個字都不能相信),但是肯定有人事先就得知找不到的門會把他和羅蘭送到的年代地點、甚至具體時間,而且透露給了巴拉扎。你想抓住那個讓你手下難堪的年輕人嗎,巴拉扎先生?那個沒等塔爾屈服雙手呈上你想要的東西就把他從傑克·安多里尼和喬治·比昂迪手上救走的年輕人嗎?沒問題。他馬上閃亮登場。他和另一個。順便說一句,你的錢確實很多,還給一幫僱傭兵買了新鞋。不過也許還不夠,年輕人可不好惹,他的兄弟更是個狠角色。你也許會走一回好運,逮著我們兩個。但即使你不夠走運,即使讓那個叫羅蘭的傢伙殺了你的手下後逃脫……年輕人落到了你手裡,可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永遠都會有更多的槍俠,不是嗎?他們遍布世界各個角落,各個世界。
傑克和卡拉漢不知道怎麼樣了。是不是也有一場盛大的接風宴正等著他們?他們是不是去二十二年後的未來?假如他們是去追他的妻子的話,空地圍牆上的打油詩暗示的就是這個年代。打油詩是這樣寫的——蘇珊娜—米歐,一體雙姝,在一九九九年來到了迪克西匹格。要是真的有一場盛大的接風宴,那麼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但是埃蒂始終堅信:假如卡-泰特中任何一位成員——蘇珊娜、傑克、卡拉漢,甚至奧伊——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和羅蘭一定會有感應。假如他這麼想只是浪漫的錯覺,那他寧願這麼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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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凱爾是對凱文·塔爾的簡稱,下同。
②羅夏克墨跡測驗(Rorschach Inkblot),是由瑞士精神病學家羅夏克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創立的一種著名的心理投射測驗。他在大量篩選基礎上選定了十張墨跡圖作為刺激材料進行測試。
③超級碗(Super Bowl),美國職業橄欖球聯盟的冠軍總決賽,一般是每年一月份的最後一個或是二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天舉行。超級碗是比賽雙方所爭奪獎盃的名字,亦是比賽的名字。
3
羅蘭瞥見穿法蘭絨襯衣的男人投過來的眼神,抬手在脖子邊做了一個手勢。約翰點點頭,立刻放開了油泵的擠壓手柄。店主齊普就站在裝卸站台旁邊,大部分的臉孔都被鮮血染紅,而乾淨的地方則呈現一片死灰。羅蘭猜想他很快就要暈倒,不過沒什麼損失就是了。
“傑克!”槍俠大叫道。“傑克·安多里尼!”這個義大利名字從他嘴裡吐出來特別動聽,脆生生的。
“你是小滑頭的兄弟嗎?”安多里尼有些被逗樂了,反問道。聽起來又靠近了一些。羅蘭已經把他引到了店門外,也許就是剛剛他和埃蒂進門的地方。他馬上就會採取下一步行動;這裡雖然是鄉下,但還是有人來往的。人們也許已經發現了運木材卡車翻倒激起的滾滾濃煙。很快他們就會聽見消防車的鳴笛。
“我想你可以把我叫做他的發言人,”羅蘭邊說邊指指埃蒂手裡的槍,又指指儲藏室,最後指指自己:等我的信號。埃蒂點點頭。
“你幹嗎不把他交出來,我的朋友?他沒必要成為你的負擔,只要把他交給我,你就能走了。小滑頭才是我想好好聊聊的人,撬開他的嘴絕對是件樂事。”
“你永遠抓不到我們,”羅蘭愉快地回答。“你已經忘記了你父親的臉。你不過是長了四條腿的屎袋子。你只會為你的老闆巴拉扎舔屁股。人人都知道,沒有人不在笑你奇Qīsūu.сom書。‘快看傑克,舔屁股只讓他變得更丑。’”
對方稍稍一愣,緊接著:“你的嘴還真夠刻薄,先生。”安多里尼語氣並沒有什麼起伏,可是原先偽裝的好脾氣、乾笑聲已經蹤跡全無。“但你肯定聽過這句諺語,棍子石頭打得疼,刻薄話傷不了人。”
終於,遠處傳來警車鳴笛。羅蘭先衝著約翰(後者一直警覺地盯著他)然後再朝埃蒂點點頭。快了,他仿佛在說。
“即使你的骨頭在野墳里化成灰,巴拉扎還是會繼續建造他的黑道王國,傑克。有些人能夢想成真,可不是你。你的永遠只會是白日夢。”
“閉嘴!”
“聽見警車了嗎?你的時間馬上就用完——”
“快衝!”傑克·安多里尼大叫道。“沖啊!去抓他們!給我把那個老傢伙的腦袋帶回來,聽見沒有?我要他的腦袋!”
一個黑色圓球緩緩地從被炸開的員工專用門飛過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又是一個手榴彈,羅蘭正等著呢。他把槍放低在臀部位置,扣動扳機。手榴彈頓時在空中炸開花,儲藏室和飯廳之間的那堵薄牆旋即崩塌,碎木條四散飛了出去,又驚又痛的尖叫從那個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