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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非得把手插進口袋、咬舌忍耐了,埃蒂暗自尋思,但是此時此刻,他甚至懷疑這種老辦法都不一定有用。
2
沿五號公路下去大概兩英里左右,卡倫的福特F-15型車向右拐進了蒂米提大街。轉彎處生鏽的鐵桿上支著兩塊路牌,一塊上寫著羅奇特路,下面還有塊牌子(鏽得更厲害些),宣傳的是沃莫爾湖旁的水景小屋。羅奇特路比林間小道好不了多少,為了避開他們新朋友的老爺車掀起的陣陣土霧,埃蒂只得與卡倫保持一段距離。他開的這輛“大車”實際上也是一輛兩門福特,具體車型埃蒂叫不上來,除非特地去查看車後的印記或者使用手冊上的說明,但他篤信這輛車性能還很好,感覺仿佛不只一匹而是幾百匹快馬夾在兩腿間,只消右腳輕輕一使力就會脫韁奔出。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遙遠,這也讓他心裡略安。
很快,濃密的綠蔭吞噬了他們,冷杉和水晶蘭散發出既清甜又強烈的氣味。“景色很美啊,”槍俠這時說。“很容易讓人放鬆。”一句評論而已。
卡倫的卡車穿過了好幾條標有號碼的車道,每個號碼下面都掛著一塊小牌子,做的是傑弗茲租賃的廣告。埃蒂突然想到卡拉也有一個傑弗茲,算是熟人,本來打算指給羅蘭看的,最後還是作罷。指了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他們經過十五,十六,十七,最後來到十八號木屋前。卡倫停了一會兒後伸出手臂,沖他們做了個繼續向前的手勢。不過即使在卡倫做手勢之前埃蒂已經打算繼續走了,他清楚地知道十八號木屋肯定不是他們要找的。
卡倫在下一個車道轉了進去,埃蒂緊隨其後。路上鋪了厚厚一層的松針,車輪從上面壓過發出咯吱輕響。樹叢間重新跳躍出一抹抹亮藍,當他們最終到達十九號木屋前時,一片水面躍入眼帘。不過與基沃丁湖不同,眼前充其量只是塊小池塘,也許比足球場都寬不了多少。木屋從外觀上看只有兩間房,臨水的前廊裝著一扇拉門,還放著幾張有些破但樣子很舒服的搖椅。一根錫制的煙囪從屋頂戳出來。這兒沒有車庫,屋前也沒停車,不過埃蒂直覺上應該有車停過,只不過滿地的落葉讓他也一時吃不准具體停在哪兒。
卡倫熄滅了卡車引擎,埃蒂跟著照做。此時此刻,除了湖水拍打岩石、清風在松林間嘆息、鳥兒婉轉低鳴,四野闃寂。埃蒂向右一瞥,看見槍俠正安靜地坐在位子上,修長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你有什麼感覺?”埃蒂問。
“寧靜。”吐字中帶著濃重的卡拉口音。
“有人嗎?”
“我想有。”
“有危險嗎?”
“有,就在我身旁。”
埃蒂雙眉微皺,盯著他。
“你,埃蒂。你想殺了他,對不對?”
埃蒂沉吟片刻,最終選擇承認。他從未試圖掩飾自己本性里單純又野蠻的一面。有時他也會煩惱,但他從不會否認這一面的存在。歸根結底,又是誰引出這一本性,讓它變得如此犀利?
羅蘭微微頷首。“我一個人在沙漠流浪多年,孤苦伶仃,突然一個吵吵嚷嚷、以自我為中心的年輕人闖進了我的生命。他惟一奢求的是那些除了讓他流鼻涕想睡覺之外其他一無是處的毒品。他頭腦愚蠢、裝腔作勢、自私衝動,毫無可取——”
“但外表英俊,”埃蒂插口說。“別忘了這點。他可是性感型男吶。”
羅蘭看看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當時我能忍住不殺你,紐約的埃蒂,你現在也能忍住不殺凱文·塔爾。”說完,羅蘭打開車門下了車。
“好吧,就聽你的吧,”埃蒂在卡倫的車裡小聲咕噥了一句,跟著也下了車。
3
羅蘭和埃蒂陸續來到卡倫的車門外,卡倫還坐在車裡。
“我琢磨這地方沒人,”他說,“但廚房裡亮著燈。”
“嗯哼,”埃蒂回答。“約翰,我有——”
“不要告訴我你又有問題了。我知道惟一一個比你問題還多的人是我的侄孫子艾丹。他剛過三歲。好吧,你問吧。”
“你能不能具體說說這幾年出現時空闖客的具體地點?”埃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剎那間它變得至關重要。
卡倫沉吟了一會兒,答道:“洛弗爾的龜背大道。”
“聽起來你似乎很肯定。”
“是的。你還記得我提過的那個朋友,唐尼·羅賽特,范德比爾特大學的歷史教授嗎?”
埃蒂點點頭。
“呃,自打他第一次撞見時空闖客之後就對這個現象著了迷。寫了好幾篇文章,但是他說無論他的例證多麼嚴謹,卻沒有一家正規雜誌願意刊登。他還說自從他寫了在西緬因州出現時空闖客的文章之後,他學到了一條沒想到一大把年紀還能學到的真理:有些事情人們無論如何就是不肯相信,即使你能證明他們也拒絕相信。他還引用了一位古希臘詩人的話:‘真理之柱上出現了漏洞。’
“無論如何,他把七個鎮子的地圖掛在了自己書房的牆上:斯通翰姆,東斯通翰姆,沃特福德,洛弗爾,瑞典鎮,弗雷伯格,和東弗雷伯格。每個報導過時空闖客出現的地點上都插了一根大頭釘,你明白嗎?”
“明白,謝謝,”埃蒂回答。
“所以我說……沒錯兒,中心就是龜背大道。因為沿路就釘了好幾個大頭釘,不是六個就是八個;整條大道還不足兩英里長,只不過是七號公路延伸出來的一條環路而已,圍著柯撒湖繞了一圈以後又回到七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