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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眼前這個斯堪地那維亞商人著迷的樣子判斷,蘇珊娜相當有信心答案是肯定的。一段童謠閃進她的腦海:嘿呦呦,嘿呦呦,你有烏龜勿煩憂!真是太傻了,蘇珊娜幾乎嗤笑出聲。
她對米阿說道:交給我來處理。
處理什麼?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所以交給我處理就行。同意嗎?
她沒等米阿回答就轉身面向那個商人,臉上掛著一抹燦爛的笑容,把烏龜平舉在他的眼前,從左向右移動。雖然他覆著染霜銀髮的腦袋紋絲未動,但目光緊隨著烏龜移動。
“先生,請問您尊姓大名?”蘇珊娜問道。
“馬特森·范·崴克,”他回答,同時眼珠仍然隨著烏龜轉動。“我是駐聯合國瑞典大使的二等秘書。我的妻子背著我有了外遇,我很難過。我的腸子終於又恢復正常,賓館裡那個按摩師推薦的茶還挺管用,我很高興。”停頓片刻,他又補充道:“你的斯杲葩達①讓我也很開心。”
此時蘇珊娜的興趣越漲越高。假如她讓這個男人當街脫掉褲子、拽出他剛剛恢復正常的腸子,他會照做嗎?當然,他一定會。
她迅速向四周環視一圈,發現附近沒有別人。很好,但她還是覺得應該儘快結束,越快越好。當時傑克用他的鑰匙吸引了一小群人,她可不想效仿,麻煩總歸能免則免。
“馬特森,”她緩緩說道,“你剛剛說——”
“馬特,”他插口更正。
“不好意思,您說什麼?”
“叫我馬特就行了,我比較喜歡這樣。”
“好吧,馬特,你剛剛說——”
“你會說瑞典語嗎?”
“不會,”她回答。
“那我們只好說英語了。”
“是的,我比較喜歡——”
“我的職位頗為重要,”馬特再次打斷她,目光仍然膠著在烏龜上。“我見過許多大人物,我和穿著‘黑色晚禮服’的漂亮女人出入雞尾酒舞會。”
“那一定非常激動人心。馬特,我希望你趕緊閉嘴。我不直接問你話,你就不要開口。明白了嗎?”
馬特閉上嘴,甚至幽默地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但是視線仍舊沒有離開烏龜片刻。
“你剛剛說到賓館。你是不是住在賓館裡?”
“是的,我住在紐約君悅大酒店,就在第一大道和四十六街的街口。很快我買的公寓套房就要到手——”
突然,馬特仿佛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迅速閉上嘴。
蘇珊娜有些生氣,把烏龜又舉高了一些,好讓這位新朋友看得更清楚。
“馬特,聽我說,好不好?”
“洗耳恭聽,女士,一定言聽計從。”這句話混雜著馬特奇特的斯堪地那維亞口音,竟然讓她打了一個冷戰。
“你有沒有信用卡?”
馬特驕傲地笑道。“多著呢。我有運通卡、萬事達卡、維薩卡,甚至連歐金卡都有,還有——”
“很好,非常好。我想請你到——”一瞬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片刻之後恢復過來。“到君悅大酒店,訂一間房。訂一個禮拜。如果他們問,你就說是幫你朋友訂的,女性朋友。”這時她突然想到一種令人厭惡的可能性。這裡是一九九九年的紐約,是北方,雖然人們樂意相信事情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但還是事先確認為妙。“他們會不會因為我是黑鬼刁難我?”
“當然不會。”他吃了一驚。
“那麼用你的名字訂房間,告訴前台一個叫做蘇珊娜·米阿·迪恩的女士會來。聽明白了嗎?”
“明白,蘇珊娜·米阿·迪恩。”
還有什麼?噢,當然還有錢。她問他有沒有帶錢,他即刻掏出錢包遞給她。她繼續一手高舉著烏龜,同時用另一隻手迅速翻了翻昂貴的巴克斯頓錢包。裡面一沓子旅行支票——上面的簽名複雜得讓人抓狂,對她一點兒用處都沒有——還有大約兩百美元的綠色鈔票。她抽出美元,扔進原先用來裝鞋的博德斯帆布包。等她再抬起頭時,卻不幸發現兩個女童子軍隊員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兩個姑娘約摸十四歲光景,背著背包,嘴唇濕潤,灼灼的目光膠著在烏龜雕像上,那副著魔的樣子讓蘇珊娜聯想到貓王埃爾維斯·普萊斯利在蘇利文電視秀②上出現時台下興奮的女觀眾。
“太酷……了,”其中一個嘆了口氣。
“簡直棒極了,”另一個連忙附和。
“你們倆趕緊忙你們自己的事兒去吧。”蘇珊娜說。
兩張小臉雙雙皺成一團,連臉上哀傷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如果她們住在卡拉,兩人幾乎都可能是雙胞姐妹。“我們非得離開嗎?”第一個怯怯地問道。
“是的!”蘇珊娜回答。
“謝謝您,祝天長夜爽,”第二個說道,大滴的淚珠從臉頰邊滾落。她的朋友也嚶嚶哭泣起來。
“忘記你們看見我!”她們離開時蘇珊娜又補了一句。
她忐忑不安地目送兩個女孩兒朝第二大道上城區方向走去,直到她們身影慢慢消失,才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馬特·范·崴克身上。“你也趕快吧,馬特。立馬趕到酒店訂間房,告訴他們你的朋友蘇珊娜馬上就到。”
“立馬是什麼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就是立刻的意思。”她把抽出鈔票的錢包遞還給他,心裡戀戀不捨地希望還能多看看裡面各式各樣的塑料卡片。實在不明白要這麼多卡片做什麼。“等你訂好房間,你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忘記你曾經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