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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米阿說。我必須保全我的小傢伙。所有人都在針對我。
胡扯,蘇珊娜從禁閉室里大聲反駁。可是米阿關她的這間小室究竟在哪裡?懸崖邊城堡的黑洞嗎?也許吧。不過又有什麼重要?我站在你這邊。我幫了你。在你需要的時候我阻止了你的產痛。而看看你是怎麼報答我的?你怎麼能這麼懦弱、這麼卑鄙?
米阿的手停在房間門把上,雙頰一陣發燙。是,她的確感到羞恥,好吧。但是羞恥感也不能阻撓她。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撓她。確切地說,在她發現賽爾和他的朋友背叛她之前。
儘管她已明白事已至此,不可挽回,蘇珊娜還是不滿意。
你死定了,她說。你知道的,對不對?
“我不在乎,”米阿回答。“只要能看一眼我的小傢伙,我寧願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希望你聽明白了。”
接著,米阿帶著體內的蘇珊娜和黛塔,打開屋門,踏入走廊,邁出通往迪克西匹格餐廳的第一步。恐怖的醫生正在那兒等著她,為她接生那個同樣恐怖的惡魔之子。
唱:考瑪辣——魔克斯——尼克斯!
你的困境就是如此!
與叛徒手拉著手
等於抓住一把棘刺。
和:考瑪辣——來——六遍
那兒除了棘刺還是棘刺!
當你發現自己與叛徒手拉手
你就已經深陷困境。
※※※※
①Black Hole of Calcutta,此處指的是加爾各答監獄事件,一七五六年六月二十日一百四十六名英國人被印籍總督強迫監禁,翌日凌晨其中一百二十三人窒息而死。
第七章 十面埋伏
1
作為薊犁最後的武士中惟一的倖存者,羅蘭·德鄯絕非浪得虛名;他的浪漫氣質不同尋常,雖然有些缺乏想像力,但一雙手輕而易舉就能置人於死地。這一切都讓他成為有史以來最棒的戰士。現在儘管他深受風濕的困擾,可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耳朵或眼睛。在他們被一股強力吸進那扇找不到的門的當口(幸虧他在最後一刻低下頭才避免了撞上頂端的門梁而腦漿迸裂的厄運),他聽見埃蒂的腦袋重重地撞在門上。他還聽見了鳥兒的啁啾,剛開始只是隱隱約約,仿佛夢中鳥兒在歌唱,接著突然變得近在咫尺,婉轉美妙得讓人不能忽略。陽光直直地照射在他的臉上,倘若他剛從昏暗的山洞出來的話肯定會被這種強光刺瞎雙目。不過在他們剛踏上這塊被油污染黑的堅硬土地時,羅蘭就瞥見了光影,而且立刻不假思索地眯縫起雙眼。要不是他動作快,他一定就不會發現右前方那塊圓形的閃光點,而埃蒂也肯定已經喪命,甚至兩人都已經喪命。憑經驗羅蘭知道如此渾圓的光點只可能是兩樣東西:要麼是眼鏡鏡片,要麼是武器的瞄準鏡。
就像剛瞥見洶湧而來的強光他立刻眯縫起眼睛那樣不假思索,羅蘭一把拉過埃蒂,把他夾在自己的胳膊下。在他們雙腳離開滿地碎骨石屑的山洞時,他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肌肉非常緊張,但在他的腦袋和門親密接觸之後,他的肌肉放鬆下來。不過幸好埃蒂還在呻吟,還在努力試著說話,至少說明他還沒完全失去意識。
“埃蒂,跟我來!”羅蘭低吼一聲,掙扎著站起身。右臀傳來一陣劇痛,迅速蔓延到膝蓋,但他什麼也沒表現出來。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架著埃蒂朝附近一棟建築物奔去,經過了幾家連羅蘭都認得出來的加油站模樣的地方,只不過加油站上標的美孚二字同羅蘭熟悉的西特果或者桑諾柯不盡相同。
埃蒂最多只能說處在半清醒狀態。他頭皮被劃破,左半邊臉都浸在鮮血中。但無論怎樣,他的腿腳還聽使喚。他竭盡全力地踏上三級樓梯,進到一間屋子裡。此刻,羅蘭認出這兒是一家雜貨店,儘管同圖克雜貨店相比眼前的要小一些,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大區別——
突然,咔嗒一聲輕響從身後偏右的地方傳來。射手離得很近,羅蘭肯定,假如連他都聽見扣動扳機聲,就表明端著來復槍的那個男人已經射偏了。
一樣東西在離他的耳朵不到一英寸的地方掠過,發出清晰的嗞嗞聲。小雜貨店店門上的玻璃應聲碎裂,嘩啦啦掉了一地,掛在門上的牌子(正在營業,歡迎光臨)倏地被彈起來,翻了個兒。
“羅蘭……”埃蒂微弱地喚道,聽上去仿佛嘴裡塞滿了東西。“羅蘭怎麼……誰……哎喲!”最後一聲驚叫是因為羅蘭猛地把他扔進店裡,緊接著他自己也摔在了他身上。
此時另一聲咔嗒聲再次傳來;外面有人正端著高火力的來復槍準備射擊。羅蘭聽見有人大叫“噢,他媽的,傑克!”,話音剛落,連續的射擊聲——就是被埃蒂和傑克稱作機關槍的——大作。店門兩邊落滿灰塵的櫥窗紛紛碎裂,原本貼在玻璃裡層的海報——小鎮通告,羅蘭非常肯定——飛了出去。
雜貨店裡只有三名顧客,兩名婦女和一個年近半百的男子,他們三個齊刷刷向前方——向羅蘭和埃蒂——轉過身,一臉那種從沒碰過槍的良民才會有的不可思議的表情。羅蘭有時會覺得這是一種吃草的表情,仿佛眼前這些人——同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的鄉親們沒什麼大差別——是羊而不是人。
“趴下!”羅蘭趴在半昏迷的(現在幾乎連氣兒都沒了)同伴身上大吼道。“看在你們上帝的分上,立刻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