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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切確實奇妙。即使她自己從沒有過孩子,蘇珊娜也明白只要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每一塊髒尿布、每一場哭鬧都自有奇妙之處。但一想到生下這個孩子、當他越長越大逐漸開始懂道理的時候卻又被奪走,被帶到血王的領地,她只覺得毛骨悚然。難道米阿是太沉浸在將為人母的喜悅當中而沒意識到她手中本來就已非常渺小的承諾如今更已經大打折扣?紅死病橫掃法蒂之後,沃特/弗萊格答應過她能撫養她的兒子七年。可在君悅酒店的電話里,理察·賽爾卻說最多只能五年。
無論如何,米阿已經答應了魔鬼的條款,而且說實話,對方根本就沒花什麼心思就讓她乖乖就範。畢竟她就是為了做母親而生的,帶著這樣的使命從純貞世界中重生。在看見完美的人類嬰兒——小男孩邁克——的那一瞬間,她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即使只能三年、抑或只有一年又如何?難道能指望犯了癮的吸毒者拒絕伸到眼前的針管,哪怕只有一根?
沃特有時把自己稱做末世界的沃特,有時又叫全世界的沃特。他滿臉堆著諷刺的(無疑還十分可怕的)笑容,把米阿帶進了電弧16實驗站,還帶著她參觀了一圈。那些房間裡放滿了床,只等孩子的到來;她看見每張床頭都有一個不鏽鋼的帽子,後面連著一根長管子,卻根本不願意去琢磨這裝備是做什麼用的。沃特還帶她參觀了懸崖城堡下面的幾條通道,包括那些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的角落。她——當時一片紅色的黑暗,她——
“變成了人類?”蘇珊娜問。“聽起來好像是這個意思。”
“正在變,”她回答。“沃特把它稱做變化過程。”
“好吧,繼續說。”
但米阿的那段回憶變得一片模糊——並非是像隔界那兒的漆黑一片,但一點兒也不愉快。是一種失憶狀態、紅色的失憶狀態。難道這位孕婦從幽靈變成凡人——變成米阿——也通過了某種隔界嗎?她自己仿佛都不清楚,她只知道一段黑暗——大概是失去了一會兒意識——之後,她醒了過來“……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當然那時還沒有懷孕。”
據沃特說。米阿即使變成了凡人也還是不能真正受孕。懷孕,可以。受精,不行。所以血王就請那個大魔頭幫了一個忙,魔頭女性的那部分從羅蘭那兒偷來精子,又通過男性的部分把精子種在了蘇珊娜的腹中。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沃特沒有直說,可米阿心裡明白。
“另一層原因就是那則預言,”她眺望著法蒂荒涼無影的街道。馬路對面有一家法蒂咖啡屋,門上做著美味便宜的GG,一個酷似卡拉的安迪的生鏽機器人默默地站在門前。
“什麼預言?”蘇珊娜問。
“‘艾爾德族裔的最後一個成員將和自己的姐妹或女兒亂倫,生下一個有紅色腳跟的孩子,在他的手上最後一名武士將永遠停止呼吸。’”
“喂,我不是羅蘭的姐妹,也不是他的女兒!也許你根本都沒注意過我們倆最基本的區別,膚色就完全不一樣,他是白人,我是黑人。”可實際上打心底里她是明白預言指的到底是什麼的。組成家庭的方式有很多,血緣只是其中一種。
“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首領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米阿問。
“當然,就是頭兒的意思。如果他領導的三個舞槍弄彈的傢伙換成整個國家,那就是國王。”
“首領,國王,你說的沒錯兒。現在,蘇珊娜,你是不是還想爭辯預言的措辭有問題?”
蘇珊娜沒有作聲。
米阿點點頭,突然一陣產痛襲來,疼得她一縮。等陣痛過去後她接著說:“精子是羅蘭的。我相信,先人的科學技術讓精子在魔頭變性的過程中得以保存,但是那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存活下來,正如卡註定的那樣,和它的另一部分結合。”
“我的卵子。”
“你的卵子。”
“在通話石圈被強姦的時候。”
“沒錯兒。”
蘇珊娜坐下,沉吟片刻後,抬起頭。“看來我當初說的不錯。當時你不樂意聽,現在同樣不會喜歡,但是——姑娘,你只是個保姆罷了。”
這回她的話沒有激起任何憤怒。相反,米阿只是笑笑。“那到底是誰一邊孕吐一邊還來月事?是你呵!而到底誰隆起了大肚子?是我。如果非要說誰是保姆的話,紐約的蘇珊娜,是你才對!”
“這怎麼可能呢?你知不知道。”
答案是肯定的。
14
沃特告訴她這個嬰兒將會被逐個細胞逐個細胞地傳輸到米阿身上,如同逐行傳真文件一樣。
蘇珊娜本來想說她不懂傳真是什麼,但終究合上雙唇什麼都沒說。她明白米阿想說的重點,已經足夠讓她覺得既敬畏又憤怒。她曾經懷過孕,而且此時此刻她也正懷著。但是嬰兒正在被
(傳真)
傳輸給米阿。是先快後慢還是先慢後快?她猜答案是後者,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懷孕的感覺越來越淡薄而非越來越強烈,原本微微隆起的腹部如今再次恢復平坦。此刻她也懂得為什麼她與米阿兩人對這個小傢伙懷有同樣強烈的感情:實際上它確實屬於她們倆,那種傳輸就像……就像輸血似的。
惟一不同的是如果他們要抽你的血輸給別人,他們會徵得你的同意。我是說假設他們是醫生而不是卡拉漢神父碰到的那幫吸血鬼的話。可是米阿,你更像吸血鬼,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