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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說過還有另一輛。”蘇珊娜提醒他說。
“沒錯。不過她也說已經七、八年沒聽見過了,而泰力莎姑母則說已經十年了。你怎麼想,傑克……傑克?回過神來,嘿,回過神來,小兄弟。”
傑克心思全放在河裡火車的殘骸上,只是聳聳肩。
“你幫了很大忙,傑克,”埃蒂說。“有用的信息——這就是為什麼我愛你。為什麼我們都愛你的原因。”
傑克對埃蒂的話置若罔聞,他心裡明白那並不是布萊因。冒出水面的單軌列車是藍色的,但是他夢見的布萊因是一種髒兮兮、甜膩膩的粉紅色,就像你常吃的那種廉價泡泡糖。
同時羅蘭拉緊背蘇珊娜的馬鞍。“埃蒂,把你太太抱進馬鞍。正是我們大家過去親眼看個究竟的時候了。”
傑克焦慮的眼神轉到前方的索橋上,他能夠聽見遠方傳來幽靈一般的高頻哼鳴——那是疾風吹過連接纜索與橋面的鋼柱。
“你覺得過去安全嗎?”傑克問。
“我們明天就會知道,”羅蘭回答。
9
第二天早上,羅蘭一行人來到生鏽的長索橋橋頭,隔河眺望剌德城。埃蒂曾經夢想能遇到睿智的長須精靈,還保留著的古老技藝能為他們所用,但是現在這個夢想已經消失殆盡。如今靠得這麼近,他能夠看見整個城市已經千瘡百孔,有些街區的建築要麼被燒光要麼被炸平,眼前的景象讓他想起牙齒大量脫落的下巴。
當然,大多建築還沒有倒塌,但那種頹廢衰敗的跡象讓埃蒂無端感到陰鬱,而連接旅行者與對面鋼筋水泥築成的迷宮之間的索橋也絕對算不上堅固耐用。左邊的垂直鋼柱鬆鬆地耷拉著,而右邊剩下的那些幾乎被拉得快要折斷。橋面由空心的梯形方磚組成,一些已經向上拱起,暴露出黑色內里;剩下的也已傾斜,其中一些只是開裂,但另一些損壞嚴重,其中斷裂的缺口甚至能塞進卡車——大卡車。透過缺口,他們能夠看見寄河泥濘的河岸以及灰綠色的河水。埃蒂估算橋面中央距離河面大概三百英尺,而且也許這還是保守估計。
錨定主要拉索的巨大混凝土沉箱吸引了埃蒂的視線。他覺得索橋右面的沉箱就好像已經從地底被拔出一半,但他決定最好還是不要對其他人提起這個發現;索橋正在來回搖晃,雖然緩慢但仍能察覺得到,這對大夥來說已經夠糟糕的了。光是看一眼他就已經覺得頭暈。“好吧,”他問羅蘭。“你怎麼想?”
羅蘭指著索橋右面大約五英尺寬的斜面走道橋,那實際上是一段獨立的橋面,建在一些較小的混凝土石塊上,看上去由巨型彈簧夾固定在主橋支撐拉索上的副拉索——或者是粗鋼棍上。埃蒂仔細打量著最近的一個彈簧夾,畢竟他的性命很快就要全仰仗這件物事了。彈簧夾已經生鏽,但看上去還堅固,金屬上烙著“拉莫科鑄造”幾個字。埃蒂意識到自己已經區分不出這些字到底是高等語還是英語,這種感覺倒是很奇妙。
“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那個,”羅蘭說。“只有一處是壞的。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很難不看見。”
這座長達四分之三英里的索橋也許一千年來都沒有修繕過,但是羅蘭猜測真正的損壞還是來自過去五十年。右邊鋼柱折斷導致索橋愈發向左邊傾斜。張力最大的地方是在橋面中央兩座四百英尺高的拉索塔之間,那裡的橋面出現一個眼狀的巨洞。走道橋上的斷裂沒那麼嚴重,但即使如此,至少兩塊緊鄰的混凝土石塊也已經掉進了寄河,留下一處至少二、三十英尺寬的裂洞。在石塊空缺的地方他們看見支撐走道橋的鋼纜,或者是鋼繩,他們可以踩在上面越過裂洞。
“我想我們能夠過去,”羅蘭冷靜地指出。“那個裂洞的確麻煩,但一側的護欄還在,我們起碼有東西能抓。”
埃蒂點點頭,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怦怦作響。走道橋鋼纜暴露在外,看上去就像一節節鋼條接起來的管子,高出橋面約四英尺。他腦海中浮現出他們過橋的畫面;雙手抓緊護欄、雙腳踏在鋼纜上、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側身移動,同時橋面還像微浪中的輪船一樣輕輕搖晃。
“上帝啊,”他輕呼出聲,清清嗓子想吐口口水,可什麼也吐不出來。他的嘴太幹了。“你肯定嗎,羅蘭?”
“就現在情況來說,這是惟一一個辦法。”羅蘭指著河流下游,埃蒂看見第二座橋,但那座很久以前就已坍塌掉進寄河了。剩下的鋼柱都已經生鏽,亂糟糟地戳出水面。
“你行嗎,傑克?”蘇珊娜問。
“嘿,沒問題。”傑克立即回答。他甚至在微笑。
“我恨你,小鬼。”埃蒂說。
羅蘭關切地看看埃蒂。“如果你覺得你不行就直說,免得走了一半僵在半路。”
埃蒂盯著前方斷裂的橋面看了很長時間,最後狠心點點頭。“我想我能行。我從來不喜歡登高,但我還能應付。”
“很好。”羅蘭的眼光掃過眾人。“越快開始越快結束。我背著蘇珊娜打頭陣,然後是傑克,埃蒂斷後。你能負責輪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