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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大概讀出了他的心思,伸臂環抱住傑克的肩膀。“不要嘗試去猜測,沒用的,傑克,”他說。“這裡的一切很久以前就發生了,”他指著前面。“那裡原來可能是畜欄,現在不過是插在草地上的幾根木樁而已。”
“世界已經轉換了,是嗎?”
羅蘭點點頭。
“那人呢?你覺得他們還進不進城?”
“有些可能還進,”羅蘭回答。“有些還在附近。”
“什麼?”蘇珊娜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盯著羅蘭。
羅蘭點點頭。“過去兩天我們一直在被監視。雖然這些建築里沒有住著很多人,但還住著一些。等我們離文明越近人會越多。”他頓了一下。“至少是曾經的文明。”
“你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傑克問。
“我注意到一些蛛絲馬跡。我看見河岸旁的莊稼,外面特地圍了一圈雜草做掩護。而且樹林裡至少有一架還能工作的風車。但是最多的還是直覺……就像你能感覺到照在臉上的不是陽光而是陰翳。這種感覺經常不期而至,我想。”
此時他們來到一棟歪歪倒倒的建築物前,這兒以前大概是儲藏室或者廢棄的集市。“那你覺得他們危險嗎?”蘇珊娜問,不安地打量著這棟建築,手摸向戴在胸前的槍把。
“陌生的狗會咬人嗎?”槍俠反問。
“這是什麼意思?”埃蒂不解。“我最恨你每次都說些禪宗式的鬼話,羅蘭。”
“意思就是我不知道,”羅蘭說。“禪宗這個人是誰?他和我有同等的智慧嗎?”
埃蒂盯著羅蘭看了好長、好長時間,最終悟出,槍俠這回少有地開了個玩笑。“哎,我得離開這個鬼地方,”他說,轉身之前他瞟見羅蘭輕扯了一下嘴角。埃蒂去推蘇珊娜的輪椅,這時他注意到了另外一樣東西。“嘿!傑克!”他大叫。“我想你交了個好朋友了!”
傑克向後望去,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朵歡快的笑容。距離他們身後四十碼,那頭骨瘦如柴的貉獺正辛苦地一瘸一拐地跟著他們,時不時嗅嗅從大道上的鵝卵石縫中長出的雜草。
3
幾個小時以後,羅蘭讓大家暫停,並告誡他們要做好準備。
“做好什麼準備?”埃蒂問。
羅蘭瞥了他一眼。“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此時大概是下午三點,他們站的地方可以眺望見大道向遠方延展起伏,橫貫穿過平原,仿佛一道趴在世界上最大的一塊床單上的褶皺。大道再延伸下去,穿過了他們遇見的第一座真正的城鎮。那裡看上去已經沒有人煙,但是埃蒂可還沒忘記早上的對話,當時羅蘭問的問題——陌生的狗會咬人嗎?——如今聽起來不再那麼玄了。
“傑克?”
“什麼?”
埃蒂朝著戳出傑克的牛仔褲——他離開家前塞進包里的另外一條褲子——腰帶的魯格槍槍把,努努嘴。“你想讓我拿那個嗎?”
傑克眼光投向羅蘭,槍俠只是聳聳肩,仿佛在說隨便你。
“好吧。”傑克把槍遞過去,然後卸下書包,從裡面翻找出裝滿的子彈夾。他記得自己從父親書桌抽屜的文件下面摸出這個子彈夾,但感覺上一切已經非常遙遠。這些天來,回想起以前在紐約的生活和在派珀學校的學生生涯就好像對著拿倒了的望遠鏡向里看。
埃蒂接過子彈夾檢查了一下,上好膛,又檢查一下保險栓,最後把魯格槍塞進自己的腰帶。
“仔細聽,跟緊我,”羅蘭提醒道。“如果有人,那很可能都是些老人,只會更害怕我們。年輕人肯定早就離開了,那些剩下的也不大可能有武器——實際上,我們的武器他們中許多人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見,除非曾經從夾在舊書里的一兩張圖片上見過。不要做任何威脅性的手勢,小時候大人教的一條規矩也還適用:不要主動和陌生人說話。”
“那弓箭呢?”蘇珊娜問。
“這個他們有可能有。還有長矛和棍棒。”
“別忘了石塊兒,”埃蒂望著山下的木屋群,陰沉沉地說。那地方看起來就像是鬼城,但誰又能肯定?“如果他們沒有石塊兒,路邊的鵝卵石也夠他們用了。”
“對,總會有東西,”羅蘭附和道。“但是我們自己不能惹麻煩——明白了嗎?”
他們一齊點頭。
“也許我們繞路會更簡單一些。”蘇珊娜說。
羅蘭點點頭,並沒有把視線從前方簡單的景致上移開。小鎮中央岔出另一條路與大道交叉,使路邊殘破不堪的建築看上去就像被鎖定在高能來福槍瞄準鏡中央的靶子。“的確,但我們不會繞路。繞路是個特別容易養成的壞習慣。筆直前進總是更好,除非有明顯充分的理由需要繞道而行。現在我可沒覺得有任何理由。而且如果真有人,呃,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兒。起碼有人能和我們聊聊天了。”
蘇珊娜發現此時的羅蘭看上去像變了個人,但她認為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幻聽消失。他原來就是這樣,當他還有仗要打、還有隊伍要領導、還有老朋友團結在身邊,就是這樣,她暗忖。世界轉換,他也隨之改變。追逐沃特、孤寒的曠野都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舉止怪異。而現在不過是一切發生之前羅蘭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