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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低聲問他什麼事兒這麼好笑。埃蒂只是搖搖頭,手指放在嘴唇上,結果只招來蘇珊娜惱怒的眼神。與此同時,白化病兄弟還在繼續你來我往地說著他們的故事,也許只有當一輩子的孿生兄弟才能培養出兩人之間的那種默契。
四、五代人以前,他們說,城裡還有很多人,文明程度也頗高,儘管那裡的居民只是以運貨為生,沿著當初中土先人為自己並非用馬拉的交通工具而建造的寬闊大道駕駛馬車。住在城裡的都是些手工藝人,以及被雙生兄弟稱做“製造者”的人,他們在河上買賣磚塊。
“河上?”羅蘭問。
“寄河上有一座橋,”泰力莎姑母解釋說,“起碼二十年以前還在。”
“唉,十年前老比爾·馬芬和他的兒子還親眼見過。”希附和道,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講話。
“什麼樣的橋?”槍俠又問。
“那種用金屬管建造的橋,”兄弟中的一個說。“就像巨型蜘蛛網一樣懸在空中。”接著他又羞赧地加了一句:“在死之前,我還想再親眼見一次。”
“也許那時候橋已經塌了,”泰力莎姑母不以為然地說。“一大解脫。魔鬼的傑作。”她轉向雙生兄弟。“告訴他們後來發生的事情,以及為什麼現在那座城市這麼危險——除了那些可能還時不時出沒的魔鬼,我是說,我肯定那裡還有魔鬼的力量。那些人也想改變,太陽已經更偏西方。”
10
剩下的部分是薊犁的羅蘭曾經多次聽過的故事,只不過是另一個版本,其中大部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是他自己的經歷。故事支離破碎、殘缺不全,無疑混雜了神話傳說與以訛傳訛,本應線性發展的過程被這個世界正在經歷的詭異變化——時間上與空間上的同時變化——扭曲,所有一切可以總結成一個複合句:曾經我們明白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已經轉換。
河岔口的這些老人對薊犁的所知不比羅蘭對河濱領地的所知多多少,而約翰·法僧,這個將羅蘭家鄉顛覆毀滅的傢伙,他的名字對他們來說不具有任何意義。但是所有關於過去世界逝去的故事都十分相似……如此相似,羅蘭想,以至於不可能僅僅是巧合。
大概在四百年前爆發了一場激烈的內戰——也許在伽蘭,或許在更遠的叫做坡臘的地方。內戰的餘波緩緩向外釋放,混亂與戰爭也隨之波及其他各個王國。很少有王國能夠抗拒這種緩釋的餘波,而無政府的混亂就像日落後黑夜來臨一般降臨到了這片土地。有一段時間路上滿是軍隊,他們有時行軍,有時撤退,沒有理由也沒有長久目標。後來軍隊分裂成小集團,小集團最後墮落成了流竄各地的強盜土匪。剛開始貿易衰退,後來乾脆就完全消失,而外出旅行由不便變成危險,最終成了不可能的任務。與城市之間的通訊越來越少,在一百二十年以前最終完全消失。
就如同羅蘭經過的幾百個其他城鎮一樣——起初他與庫斯伯特以及其他被逐出薊犁的槍俠一起追逐黑衣人,後來變成孤身一人——河岔口與外界斷了一切聯繫,自生自滅。
這當口,希站了起來,嘶啞的聲音與抑揚頓挫的語調一下子攫住槍俠的注意力。他就像講了一輩子故事的說書人——介於聖人與蠢人之間,天生就能融合記憶與謊言,編織出的夢境如同輕盈絢麗的蛛網,還掛著串串晶瑩的露珠。
“最後一次我們向領地的城堡進貢是在我曾祖父那時候,”他說。“二十六個男人推著貨車,上面載滿獸皮——那時已經沒有任何貨幣,當然,我們最多就只有這些。漫長危險的旅程幾乎有八十輪距,六個人死在了路上。其中一半死在土匪的手上,另一半因為疾病或鬼草而喪命。
“當他們最終到達城堡時,他們發現那裡雜草覆蓋了前庭,只剩下烏鴉和黑鳥盤旋在斷壁殘垣上。西面的田野發生過大屠殺,遍野是累累白骨與紅鏽鐵甲,這就是我曾祖父的描述。撒在地上的下頜骨里叫喊出魔鬼的聲音,呼呼如同東風。城堡遠處的村莊已經被付之一炬,城牆上掛滿了成百上千的骷髏。我們的人只好把獸皮丟在碉堡殘破的大門外——因為沒人有膽量踏入這個鬼魂游弋、魔聲迴蕩的地方——然後踏上了歸途。一路上又有十個人丟了性命,最終出發的二十六個人中只有十個平安歸來,我的曾祖父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他脖子上和胸前染上了癬,直到死都沒有消失。他們說那是輻射病。自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鎮子。我們自給自足。”
他們漸漸習慣了土匪的燒殺搶掠,希用嘶啞但悅耳的嗓音繼續說下去。他們派人站崗,當發現土匪逼近——幾乎從來都是沿著大道和光束的方向朝東南方去,去那座戰火連連的剌德城——鎮上所有的人都躲進挖在教堂下面的避難洞。他們不去修復鎮上星星點點的損壞,以防勾起土匪的好奇心。不過大多數土匪都沒什麼好奇心,他們只是一路揮著弓箭、斧頭,向遠方的殺戮地帶策馬狂奔。
“你說的戰爭指的是什麼?”羅蘭問。
“對,”埃蒂也說,“還有那鼓點聲又是怎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