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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乾淨了?”他問她,露齒而笑。
“太白了。”她吭了一聲,然後就沉默了,肅然地眺望遠處的海。埃蒂也沉默了。如果是這樣的回覆,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對不起,”她說,“這話很不近人情,也很不公正,很不像我說的。”
“這又沒關係的。”
“不是的,這就像是一個白種人對一個膚色較淺的人說‘天吶,我真沒想到你是個黑人。’”
“你覺得你像是一個更有公正意識的人。”埃蒂說。
“我們所想到的自己,和我們實際上的自我,很少有共通之處,我應該想到的,但是沒錯——我是想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更有公正意識的人。所以,請接受我的道歉,埃蒂。”
“有一個前提。”
“什麼?”她又露出可愛的笑容。那挺好,他喜歡自己能夠讓她微笑。
“要給人一個公正的機會。這就是前提。”
“什麼公正的機會?”她覺得有點兒好笑。埃蒂沒準是用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在嚷嚷,也許感到自己有點底氣了,但對她來說那是不一樣的。對她來說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估計,也許對她來說任何事情都應該如此。
“這是三度投生。碰巧有這事兒。我是說……”埃蒂清了清喉嚨。“我不擅長那種哲學把戲,或者說,你知道,蛻變,質變,或者不管你喜歡怎麼叫吧——”
“你的意思是說形上學吧?”
“也許吧。我不知道。我想是吧。可我知道,你不能對你的感覺告訴你的一切都不相信,為什麼,如果你相信所有這一切都是夢的話——”
“我沒有說是夢——”
“不管你說的是什麼,說到歸齊就是這麼回事,不是嗎?是假的真實?”
如果剛才她聲音中還有一點屈尊的意味,這會兒已蕩然無存。“哲學和形上學可能不是你的專長,埃蒂,你在學校里肯定喜歡爭辯。”
“我從來不爭辯。那都是基佬、巫婆和膽小鬼們的事兒。好比什麼象棋俱樂部。你說什麼?我的專長?什麼是專長?”
“就是你喜歡的什麼事。你說什麼?基佬?什麼是基佬?”
他看了她一眼,聳聳肩。“男同志。搞同性戀的傢伙。別介意。我們可能整天交換的都是俚語。那沒法把我們扯到一塊兒去。我想說的是,如果一切都是夢的話,那也可能是我的夢,不是你的。你可能是我夢裡想像出來的一個人。”
她聲音發顫地微笑著。“你……又沒人拿石頭砸過你。”
“也沒人砸過你。”
這下,她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我記不起是什麼人了。”她尖刻地糾正道。
“我也是!”他說,“你告訴過我,在牛津鎮時他們非常粗暴無禮。那麼,那些海關的傢伙在沒找到他們搜尋的毒品時也不見得多麼歡喜快活啊。他們裡邊有個傢伙用槍托砸我腦袋。我這會兒也許正躺在貝拉維尤醫院的病房裡,他們在寫報告說明他們審訊我的時候我變得狂躁起來,結果被他們制服的經過。而我在他們寫報告的當兒夢見了你和羅蘭。”
“那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因為你是這樣一個聰明的交遊廣泛的沒有腿的黑人女士,而我只是一個從城市下只角出來的癮君子?”他說這話時咧開嘴巴笑著,意思是這不過是一個友好的玩笑,而她卻突然對他變了臉色。
“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黑人!”
他嘆了口氣。“好吧,但這也會習慣的。”
“你真應該到辯論俱樂部去。”
“操蛋。”他說,她的眼神的變化使他再次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異其實比兩人膚色的區別還要大;雙方是在各自隔絕的島嶼上與對方交談。隔開他們的是時間。沒關係。這些話引起了她的注意。“我不是要和你爭辯,我是想叫你醒醒,面對現實,實實在在把你喚醒,這就夠了。”
“至少,我或許不妨暫且根據你的三度投生的說法來採取行動,既然這……這境況……還是這樣,不過有一點要注意: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是完全不同的。這種根本性的差別真是太大了,而你都沒發現。”
“那你說給我聽聽呀。”
“在你的意識中沒有什麼不連貫的地方。可在我這兒這種不連貫可太明顯了。”
“我不明白。”
“我是說你可以把你那個時間段里發生的事情都貫穿起來,”奧黛塔說。“你的事情一樁連著一樁:飛機上,被人進入……那個……被他——”
她帶著明顯的厭惡朝山腳下那片地方點點頭。
“存放毒品,警員把你扣下了,所有的情節順下來是一個完整的驚險故事,沒有丟失的環節。
“至於我自己,我從牛津鎮回來,碰上安德魯,我的司機,他載我回公寓。我洗了澡想睡覺——我腦袋痛得厲害,我每次頭痛時只有睡覺才是惟一的良方。但這時已經快到半夜了,我想要不還是先看看電視新聞吧。我們有些人被釋放了,可是我們離開時還有不少人仍被押在牢里。我想知道他們的案子是不是也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