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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很好。”埃蒂說,但他明白最好別把這話嚷嚷出來。他聽到了,他知道安多利尼也聽到了。這些日子,亨利好像總是晃悠著腦袋對他表示讚許。他的襯衫上出現了幾個香菸燒灼的窟窿。他在用電動開罐器為波切(他們的貓)開凱樂罐頭時,他媽的把手給劃破了。埃蒂不明白電動開罐器怎麼就會割傷自己,但這玩意兒亨利會擺弄。有時,廚房餐桌上會留下亨利使用開罐器時弄出的碎屑,埃蒂還在浴室的下水處看見燒焦卷血的殘渣。
亨利,他想說,亨利,你來對付這事吧,我對付不了,你可是個包打天下的高手。
是啊,沒錯,小兄弟,亨利會這樣回答,小菜一碟,我完全能搞定,但有時候,看著亨利灰撲撲的臉和他精疲力竭的眼睛,埃蒂知道亨利不可能再大包大攬地搞定任何事情了。
他想要跟亨利商量的事兒,必須跟亨利搭檔做的事兒開始變糟了,或者說他們兩個都開始變糟了。他想要告訴亨利的是,你好像是在找一處可以死在裡面的地兒,其實我也一樣,我要你他媽的放棄算了,要是你掛了的話,我還活著幹嘛?
“亨利並非很好,”傑克·安多利尼說。“他得有人照看他。他需要——那首歌怎麼說來著?憂愁河上的一座橋。這就是亨利需要的。憂愁河上的一座橋。伊爾·羅切正在那座橋上。”
伊爾·羅切是一座通往地獄的橋,埃蒂心想。他嘴裡卻大聲說,“就是說亨利在那兒?巴拉扎也在那兒?”
“沒錯。”
“我把貨給他,他把亨利給我?”
“你得把事兒說對了,”安多里尼說,“別忘了這一點。”
“換句話說,這又回到正常買賣上來了?”
“沒錯。”
“那麼,現在告訴我,你老實說這事兒會是個什麼狀況。快點,傑克。告訴我。如果你實打實地說了,我能看出來。如果你實打實地說了,我能看出你的鼻子變長了多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埃蒂。”
“你當然明白。巴拉扎以為我吞了他的貨嗎?如果他這麼想的話,他肯定是在犯傻,可我知道他並不傻。”
“我不知道他怎麼想,”安多利尼平靜地說,“揣測他怎麼想不是我的事兒。他知道你離開那個島上時手上有他的貨,他知道海關逮住了你,轉過身又把你放了,他知道你在這兒,沒去里克爾那邊,他會想他的貨得有個去處。”
“他還知道海關的人一直粘在我身上,就像一件濕衣服貼在潛水員身上似的,因為你知道這個,而且你用車載電話給他報過信了。這就像是‘兩面奶酪煎小魚兒’,是不是,傑克?”
傑克·安多里尼不接茬,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知道什麼只有你傳話給他。就像用針點拼起來的畫一樣,你已經看出是一幅什麼樣的畫了。”
安多利尼站在金光燦燦的夕陽下——那光線慢慢轉成橘黃色——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什麼都不說。
“他認為他們把我派回來了。他覺得他們是在利用我。他覺得我可能會蠢到被人當猴耍,被人利用。老實說我不想責怪他。我是說,幹嘛不這麼想呢?一個吸毒者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是不是想要檢查一下,看我身上是不是安了竊聽器?”
“我知道你沒有,”安多利尼說。“我在後車廂里裝了個擾警儀,可以在短距離內截獲無線電訊號。這東西還挺管用,所以我知道你沒給條子幹活。”
“是嗎?”
“是啊。我們這就上車往城裡去還是怎麼樣?”
“我有得選擇嗎?”
沒有。羅蘭在他腦子裡說。
“沒有。”安多利尼說。
埃蒂轉身向卡車走去。那個挾著籃球的孩子還站在街對面看著他們,這會兒他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像個長長的起重架。
“趕快離開這兒,孩子,”埃蒂說,“你可沒來過這兒,也沒看見什麼。滾你的吧。”
那孩子跑了。
寇爾朝他咧嘴而笑。
“坐過去,”埃蒂說。
“我想你還是往中間坐,埃蒂。”
“坐過去,”埃蒂又說。寇爾看著他,然後又看看安多利尼,後者沒搭理,只是把駕駛座這邊的門關上,然後就目不斜視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兒,像是一尊涅槃的佛陀,由著他們為爭座位而扯來扯去。寇爾又回頭瞧了瞧埃蒂那張臉,決定自己坐到中間去。
他們一路向市區駛去——槍俠其實不知道,(看到一座斜拉上升的巨大橋樑優美地橫跨在那條寬闊的河流上,他真是驚訝萬分,這橋就像一個鋼鐵的蜘蛛網,還有一個帶旋翼的空中飛車,一個古怪的人造昆蟲,)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塔。
9
巴拉扎和安多利尼一樣,也相信埃蒂並沒有給條子幹活;他和安多利尼同樣明白這一點。
酒吧沒人。門上掛著今夜不營業的標誌,巴拉扎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等著安多利尼和寇爾·文森特帶迪恩小子過來。他的兩個私人保鏢,一個叫克勞迪奧·安多利尼,是傑克的兄弟,另一個叫西米。德萊托,坐在巴拉扎那張大寫字檯左邊的沙發上,看著巴拉扎把紙牌一張一張往上搭,瞧得津津有味。門開著,門外是一道狹小的門廊。往右走可以通到酒吧後邊,再過去是一個小廚房,那兒總有許多制熟的義大利麵食。往左是會計辦公室和儲藏間。在會計室里,另外三個巴拉扎的“紳士”——他們就是以此著稱的——正跟亨利玩著棋盤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