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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的。”槍俠回答。
“我要斃了你!”埃蒂吼道。
“命運。”槍俠不動聲色,轉身朝門。他伸手拽住門把手,但他的心在等待著:等著看他是生還是死。
命運。
影子女士 The Lady of Shadows
第一章 黛塔和奧黛塔
去掉那些行話,其實阿德勒①『註: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1937),奧地利精神病學家,個體心理學奠基人。』說的意思是:這是最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不僅不了解自己的另一副人格面貌,而且對自己生活中哪兒出了差錯也一無所知。
阿德勒真該見見黛塔·沃克和奧黛塔·霍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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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槍手。①『註:最後的槍手,原文Last gunslinger,前文中多次用gunslinger指代羅蘭以及他的同類,譯作“槍俠”。這裡以及後文中的幾處指的是槍殺甘迺迪總統的兇手,譯作“槍手”。』”安德魯說。
他已經嘮叨了好一會兒了,安德魯一直嘮叨個沒完,而奧黛塔則一邊聽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讓這些嘮叨從自己的意識中流淌過去,就像淋浴龍頭的熱水衝過頭髮和面龐一樣。但是這句話卻讓她很上心;說到這兒他卡了一下,好像被一根刺鯁住了。
“你在說什麼?”
“噢,只是報紙上的什麼專欄,”安德魯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我沒在意。興許是哪個政客吧。沒準你知道的,霍姆斯小姐。我喜歡他,他當選總統那天晚上我都哭了——”
她莞爾一笑,不由自主地被感動了。安德魯那些喋喋不休的閒話扯起來就剎不住,說來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他自己腦子裡冒出來的惱怒,大多無關緊要——嘰嘰咕咕地談論她從來都沒見過的那些親戚朋友罷了,還有就是閒聊各種政治見解,加上不知從哪兒搜集來的稀奇古怪的科學評論(說到稀奇古怪的事物安德魯興趣尤甚,他是堅定的飛碟信徒,把那玩意兒稱為“U敵”)——他這話讓她受到觸動是因為他當選的那天晚上她自己也哭了。
“我那天可沒哭,就是那個狗娘養的兒子——原諒我的法語腔,霍姆斯小姐——當那個狗娘養的奧斯瓦爾德②『註:奧斯瓦爾德(Lee Harvey Oswald,1939—1963),被控為槍殺美國總統甘迺迪的兇手。據稱,他於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在達拉斯市的一座建築物內向甘迺迪射出三發子彈,致使甘迺迪身亡。事發後他又被別人槍殺,以至刺殺甘迺迪一案至今未明。甘迺迪死後,副總統詹森即宣誓就任總統。』槍殺他那天,我一直沒哭,一直到——多少天?兩個月?”
三個月零兩天,她想。
“好像是這樣,我想。”
安德魯點點頭。“然後我就看到了這篇專欄文章——在《每日新聞》上,也許是——昨天吧,是關於詹森怎樣處理這事兒的,但這不會是一碼事。這人說美國見識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槍手的旅程。”
“我覺得約翰·甘迺迪根本不是那回事,”奧黛塔說,她的腔調比安德魯聽慣了的聲音來得尖利,(很可能是這樣,因為她瞥見他在後視鏡里吃驚地眨了一下眼睛,那樣子更像是皺眉頭,)這是因為她感到自己也被打動了。這是荒誕可笑的,卻也是事實。在這個陳述中有某種含義——美國見識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槍手的旅程——這句話在她心底鳴響著。這是醜陋的,這不是真實的——約翰·甘迺迪曾是和平的締造者,不是那種快速出拳的比利小子③『註:比利小子(Billy the Kid,?—1881),原名威廉·邦尼,美國邊疆開拓時期的著名牛仔人物,因一八七八年在新墨西哥州林肯縣的一場械鬥而名聲大噪。』,戈德華特④『註:戈德華特(Barry Goldwater,1909—),美國參議員,任內大肆抨擊甘迺迪政府的各項政策。一九六四年作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在與民主黨候選人詹森的競爭中落敗。』一派人更像這回事——也不知怎麼地讓她冒起了雞皮疙瘩。
“嗯,這人說世上不會缺少射手,”安德魯繼續說下去,他在後視鏡中看到了她不安的神色。“他還提到了傑克·魯比⑤『註:傑克·魯比(Jack Ruby,1911—1967),達拉斯一家夜總會老闆,是他槍殺了奧斯瓦爾德。他被捕後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死於癌症引起的凝血症。』作為例子,還有卡斯楚,還有那個海地的傢伙——”
“杜瓦利埃⑥『註:杜瓦利埃(Francois Duvalier,1907—1971),一九五七至一九七一年任海地總統,依恃名叫“惡魔”的私人衛隊和將其神化的巫術實行獨裁統治,一九六四年宣布為“終身總統”。其早年行醫,有“爸爸醫生”之稱。』,”她說。“那個爸爸醫生。”
“是的,是他,和迪耶姆——”
“迪耶姆兄弟已經死了。”
“是啊,他說過傑克·甘迺迪⑦『註:傑克·甘迺迪,即約翰·甘迺迪。傑克(Jack)是約翰的暱稱。』就不同了,整個兒就那樣。他說只要有弱者需要他拔槍相助,他就會拔出槍來,只要沒別的事兒礙著他。他說甘迺迪非常明智,很有頭腦,其實他明白有時嘮叨太多壓根兒一點好處也沒有。他說甘迺迪知道這一點,如果弄到口吐泡沫的地步,就得挨槍子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