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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哦,愛情,哦,不顧一切的愛情
看你給我帶來了什麼。
槍俠笑了,覺得很茫然。我是那個綠色世界,暖色世界的惟一倖存者。對他的懷舊,槍俠並沒有自憐。世界冷酷無情地向前走著,而他的雙腿仍十分強健,離黑衣人也越來越近了。槍俠睡著了。
5
等槍俠醒來時,天已經暗了。男孩不在屋裡。
槍俠站起來時聽到自己的關節咔拉作響,他走到馬廄門口。旅館的遊廊上一小簇火花在黑暗中跳舞。他朝火光走去,黑乎乎的影子長長地拖在赭紅色的光影中。
傑克坐在一盞煤油燈旁。“油在一個桶里。”他說,“但我不敢在屋子裡點亮它。太乾燥了——”
“你做得對。”槍俠坐下來,看到自己坐下時升騰起的塵埃,但卻不在意。他覺得在兩人的重壓下遊廊尚未坍塌,已經是個奇蹟了。油燈的火光照在男孩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Qī-shū-ωǎng|槍俠拿出他的小袋,卷了支煙。
“我們得談些事務。”他說。
傑克點點頭,對他的措詞微微一笑。
“我想,你知道,我在追蹤你看到的那個人。”
“你要殺了他嗎?”
“我不知道。我得讓他告訴我些事情。可能會讓他帶我到某個地方去。”
“哪裡?”
“去找一座塔。”槍俠說。他把煙放在燈罩上方,吸了一口;煙隨著晚風飄散。傑克看著他,他的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好奇的表情,顯然也沒有熱情。
“所以,我明天就要動身。”槍俠說,“你得跟我走。還剩下多少干肉?”
“只有一點點。”
“玉米?”
“比肉多一點。”
槍俠點點頭。“這裡有地窖嗎?”
“有。”傑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瞳孔大得似乎要漲破了。“地上有個環,拉起來就是地窖。不過我沒下去過,我害怕梯子會斷掉,那我就再也上不來了。而且它有股臭味,在這裡,這是惟一有氣味的地方。”
“我們明天一早就起來,下去看看有沒有值得帶上的東西。然後我們就上路。”
“好。”男孩頓了頓,又說:“幸好我沒趁你睡著時殺了你。我有個草耙,我想過那樣做。但我沒有,現在我睡覺時再也不會害怕了。”
“你害怕什麼?”
男孩看著他,一副不祥的表情:“鬼怪。他也可能回來。”
“黑衣人。”槍俠說。並不是一個問句。
“對。他是個壞人嗎?”
“我想那要取決於你的立足點。”槍俠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站起來,把菸頭扔到地上。“我去睡了。”
男孩羞怯地看著他。“我能跟你睡在一間屋裡嗎?”
“當然。”
槍俠站在台階上,仰頭看著星空,男孩走到他身旁。星星高懸在夜空中,包括金星。槍俠幾乎覺得,若他閉上眼睛,就能聽到春天的第一聲蛙叫,聞到宮殿前的草坪在春天第一次割草後那種夏天般綠色的氣息(可能,還會聽到輕輕的木球敲擊聲,那肯定是東宮的夫人們在暮靄將至時玩九柱戲呢),他甚至可以看到庫斯伯特和傑米從樹籬的缺口走出來,大聲喊他一起去騎馬……
他突然如此懷戀往事,這並不像他的一貫作風。
他轉身拿起油燈。“我們進去吧。”他說。
他們一同穿過院子走進馬廄。
6
第二天早上,他下了地窖。
傑克說得沒錯,那兒臭氣衝天。習慣了沙漠和馬廄中沒有絲毫氣味的純淨後,這種潮濕的沼氣般的惡臭熏得他噁心,甚至讓他有些頭暈目眩。地窖聞上去有白菜、蘿蔔和土豆腐爛多年的氣味。不過,下地窖的梯子看起來倒十分結實,槍俠爬了下去。
地面是土質的,他的頭差點就撞上了頂上的橫樑。這下面還住著許多蜘蛛,色彩斑駁的身子大得嚇人。許多都是變異的種,真正的基因早已消失了。有的肢節上長著眼睛,有的看上去長了十六條腿。
槍俠向四周環顧著,需要一些時間視力才能適應地下的黑暗。
“你沒事吧?”傑克緊張地朝下面喊。
“沒事。”他盯著角落看。“這裡有罐頭。等著。”
他小心地弓著腰走到角落裡。那兒有個破舊的箱子,一邊有個搭扣。裡面有些蔬菜罐頭——四季豆,黃豆——還有三罐醃咸牛肉。
他捧起一堆罐頭,走到梯子邊,爬了幾階後將罐頭舉起來,傑克跪在地上伸手接過去。然後他回到地窖拿剩下的罐頭。
他第三次下來時,聽到地基發出吱嘎聲。
他轉身,仔細看著,一種夢幻般的恐懼席捲了他的全身,這是一種讓人霎時虛弱無力又心生惡感的恐懼。
地基是由巨大的砂岩石塊組成的,驛站剛建成時,這些石塊也許被平整地砌合在一起,但現在每塊石頭都像喝醉了似的,朝不同的角度歪斜著。這使牆壁看起來像是刻滿了扭曲的象形文字。在兩條深深的裂縫交合處,一股細沙往外流出,仿佛在牆另一邊有東西正拼命地想挖穿牆出來。
吱嘎聲起起落落,聲音越變越響,最後整個地窖充滿了一種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在瘋狂地使勁,充滿撕裂般的痛苦。
“快上來!”傑克大聲尖叫著,“哦,耶穌,先生,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