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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李老師與陳總後,我在吧檯要了一杯蘇打水,朝昏暗的卡座瞄了一眼後,便向一個正半眯著眼睛打量著我的女人走了過去。
那女人約莫二十八九歲,打扮得還不算太妖艷,不太像那些在燈紅酒綠里混生活的特種行業女性,更像一個公司白領。或許,她只是想在酒廊里消磨一下時間,順便找點刺激。
我也清楚自己的優勢何在,今天我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駝毛休閒西裝留著齊肩長發,從發邊露出的耳洞上指著兩顆耳釘,看上去溫文爾雅卻並不木訥,甚至還帶著幾個分藝術家般的優雅。平心而論,對於二十八九歲的剩女來說,我還是擁有一定的殺傷力。
但是,就在我走近那女人身前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發生了,我忽然聽到身側傳來一聲尖利而又歇斯底里抓逛的喊叫。
「靠!這個世界上有的女人是小白臉控,有的是富二代控,有的是混血兒控,為什麼我偏偏是賤人控?為什麼我愛上的每個人都是賤人?為什麼每個賤人最終都會不辭而別離我遠去?」
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之後,便是嗚咽的哭聲。
我側過頭去,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抱著腦袋,一邊痛哭,一邊將一大杯黑啤倒進自己的喉嚨里。那女孩長相清爽,一張俏臉已經因為飲酒過量而變得緋紅無比,眼皮有些水腫,盈出眼眶的淚水幾個乎匯成了兩條小河。
我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向痛哭的短髮女孩快步走去。當我轉身的時候,那個端著酒杯等待著我的剩女,立刻露出了能夠殺死我的「果然是個喜歡年輕小姑娘的猥瑣男人」的目光。我可顧不上這麼多,快步超越了幾個個也試圖走向短髮女孩搭訕的猥瑣男人,站在短髮女孩的面前,放下手中的蘇打水,然後一把將她拽了起來,緊緊把她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那女孩迷茫地瞪大眼睛,望了我一眼,然後我聽到她喃喃地叫了一聲:「表哥,你怎麼在這裡?」
安悅倩,我的表妹,今年二十四歲,但嬌小玲瓏,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
小倩在西川市人民醫院任住院醫師,早出晚歸,還時常通宵值班,我也很少與她見面。說起來我上次與她聯絡,已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那時我忽然發現胳膊內側的皮下出現了一個櫻桃大小的硬塊,很擔心是惡性腫瘤,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於是第一時間給小倩打了一個電話,請她幫忙安排檢查,還好,在她的安排下,我在醫院裡接受了一番全面而又細緻的檢查,最後得出結論,那只是個對健康沒有影響的脂肪瘤而已。
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擔心醫生誤診,死皮賴臉拜託小倩替我安排了兩次複診。
好在最後的結果仍然是良性,除了心臟上有一點點小問題之外,但也不用治療,只要保證休息好就行了,其他器官則毫無問題,總算讓我懸在空中的石頭落回了原處。但那次確實也把我嚇得夠嗆,還害我在醫院住院部的雙人病房裡住了兩個晚上。
小倩向來給我小家碧玉的感覺,文文靜靜,所以當我在黑貓酒廊里看到她痛哭失態時,真是嚇了一大跳,我怎麼都想不到她會一個人在酒廊里深宵買的醉。小倩比我小整整十歲,我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所以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看著她哭,我也不禁心急了起來。
我連拉帶拽地把小倩拉出酒廊,然後叫了一輛計程車,想把她直接送回姨媽家。
上車前,小倩又吐了一次,幸好我躲得快,不然這件我才買來的羊駝休閒西裝就被她毀了。吐過之後,她顯然清醒了很多,看到我招來的計程車,她口無遮攔地嘲笑我:「表哥,你也算月入過萬的自由職業者了,怎麼出入還打車?幹嘛不買輛車?」
這小傢伙,每次見到我,都不忘與我斗上幾句嘴。
我不買車,當然有著我自己的理由。從事營銷策劃這一行,需要靈感與發散性思維,我常常會在做著一件什麼事的時候突然走神,把心裡轉移到策劃案上。我可不想在開車的時候走神,釀成大禍,所以一直沒去學開車。
不過,這會兒我才懶得和她多說,我徑直把她推進計程車後排座,也跟著坐到她身邊,正準備吩咐司機把車開到表妹家附近的天王廣場時,小倩突然開口說道:「去香山路!」
我愣了愣,以前可沒聽說姨媽給表妹買過房呀,她幹嘛要讓計程車開到香山路去?再說就算姨媽願意給表妹買房,也不應該在香山路買吧。從民國時期開始,香山路就是富人云集的別墅區,房價貴得要命,而且離現在的市中心又很遠。就算現在香山路修了幾個處看似奢華的住宅小區,也是以「自由以來的風水寶地」名義騙騙那些外地來的炒房客而已——說來慚愧,當時為那幾個處住宅小區做營銷策劃的人,正是在下。
據我所知,香山路現在房價依然高居不下,而且出租率低得要命,租金也不少。我怎麼看,也覺得小倩不像是住在香山路的主兒,當然,如果她有個住在香山路的男朋友,那就另當別論了。但我依稀記得在黑貓酒廊里,不是聽到她正大罵某個不辭而別拋棄了她的「賤人」嗎?難道這三更半夜的她又要去找那個賤人?
不過在這時候,我還是保持沉默為上計。在表妹的傷口上撒鹽,讓她痛苦倒是小事,萬一她發起飆來掄起拳頭砸在我腦袋上,那就糟糕了。她從小到大,這種事我可沒少經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