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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話太多了。」鹿鳴的反應沒有如對方所料,只是似笑非笑地道,「想拖時間吧。」
對方被拆穿也毫不尷尬,點頭認了自己的企圖,感慨道:「知我者,果真將軍也。」
馮陸離暗暗研究了一番眼前這一場景,出聲道:「你想換姬淵的魂?」
明崇低低笑了兩聲,像是在砂紙上磨過一般:「雖然看來是我晚了一步,沒拖住你們。但,不見得我就輸了。」
話音剛落,水池中的黑水沖天而起,形成一個漩渦,將姬淵和明崇裹在裡頭,巨大的吸力讓石洞裡的碎石也跟著一道飛了進去。
洞中靈力急劇動盪,鹿鳴用青川刀劈開石塊向前,才剛邁了一步,便被馮陸離一把拉了回來:「危險,回來!」
鹿鳴現在雖被陸離神木同化,但畢竟是魂靈之身,若是靠近著這換魂的玩意兒和姬淵明崇他們的魂攪和在一起,那可就麻煩了。
「可姬淵他……」
「無用功罷了。」
待漩渦平靜下來,黑水撒了一地,姬淵還是呆滯地站在水池中央,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明崇半跪在水池邊,那張臉仿佛牆皮一般,剝落下了一塊。
明崇捂著臉,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為什麼……不可能……」
馮陸離:「姬淵神格庇佑,就憑你那些手段,也想換魂?」
「神格……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明崇從最初的震驚中明白過來,苦笑一聲,「是我輸了,從頭錯到尾,看來我到最後還沒找到長存不滅恩賜。」
明崇的身體不斷有碎片掉落下來,大抵是之前換魂失敗傷了根本,這原本便破敗的身子已經撐不住了。
鹿鳴忍不住問道:「你花了這麼多年,就為了找那長存不滅?這對你來說,真的有意義嗎?」
他無法理解明崇那般灑脫擁有大智慧的人,會居於這一隅中。
明崇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個人影,他有著和之前尉遲渡所見的神像相似的臉。
「存在的。」明崇用虛弱又篤定的語氣,「他說的話,留下的東西,都是真的。」
「我出生起便有人便斷言我命格大煞,一生多災多難,不得好死,活不過十六。因為這句話,你可知我兒時經歷了多少歧視和冷眼?不過的確也沒說錯,我的確是大煞命格,後多虧遇到他,我才能活過了十六。」明崇漸漸平靜下來,微笑道,「將軍,我曾將你視為知己,因為你曾認為人可抗天命。既然如此,我又為何不能壽與天齊?」
「一開始我認為恩賜是殭屍,後來發現殭屍沒有思想,有思想的,也受咒術束縛,這幾年來我煉了不少不化骨,然而從未像他那般完美,竟可以獨立存在,從第一眼見到開始,我便覺得我找到了,可誰知,竟是因為成了散仙……」
明崇說著,臉已經剝落了大半——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
「或許那個人也沒說錯呢。」鹿鳴突然想通了什麼,對著疑惑的馮陸離笑了笑,「長存不滅,生生不息,這難道不是人類的輪迴嗎?」
馮陸離愣了,明崇也愣了。
良久,明崇抬頭,雖然他此時已不成人樣,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在笑,而且還是開懷地笑。
多簡單的一個問題,他居然想了兩千多年。
明崇身體正化為齏粉,這洞穴也搖搖欲墜,開始坍塌。馮陸離從水中撈起姬淵,和鹿鳴一起離開。
待他們逃出來,再回頭,山洞已經全部倒塌,掩埋了那些屍體,也掩埋了兩千多年的執著。
馮陸離拿出之前收著的盤古斧碎片,將它嵌入岩壁深處,徹底封住這個洞口。
姬淵漸漸清醒,鹿鳴看著廢墟,神色專注,馮陸離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在想什麼?」
「在想明崇的死。」鹿鳴道,「他的死法,和他的所作所為不搭。」
「誰又能想到,御宵實際上是倒在一杯毒酒上呢?」
「嗯……也對。」鹿鳴失笑,釋然,「只是可惜了被他所害的無數生靈。」
「對了。」鹿鳴接著問,「輪迴究竟是怎麼產生的?」
「神將其與地府一同設下的,或許除了創造力和智慧,這真的是神對人的恩賜。」
「這麼說大概真被我說中了。」鹿鳴點頭,「我剛剛那其實是胡扯框他的。」
馮陸離:「……」
馮陸離拿開掉落在鹿鳴頭上的枯葉:「走吧,再不回去吃晚飯,他們該等急了。」
「是了,身為客人可不能讓主人久等。」
馮陸離順手捧起鹿鳴的臉輕啄了一下,二人相視一笑,一人抓了姬淵的一隻手,往尉遲家走去。
剛剛完全清醒的姬淵「……」發生了什麼???
……
一個月後的桂冠小學附近的別墅。
「鹿老師,好了嗎?」
一群人站在院子裡排成排,五個小的站前面,大人站後頭。
鹿鳴調試著相機,抬頭對他們笑了笑:「好了好了。」
說罷,走上前站到馮陸離身邊,幾人對著相機,拍了一張合照。
趁周圍的人都爭著看相機里剛剛拍的照片,馮陸離在鹿鳴耳邊輕聲道:「看尉遲和白信欞。」
鹿鳴點頭:「發現了,這兩人是搞一塊了吧。」那眼神……眼裡除了對方其他人都是背景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