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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宵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盤棋,讓對方過來坐他對面,又把白子往那一推,示意對方跟自己殺上一局。
「以小可見大,以大可見小,先生不妨全都告訴我。」
對方率先落子,一盤棋局終於迎來了開端。
☆、千鈞 (四)
除了當事人,無人知曉這盤棋最後的結果,只知道後來明崇留在了軍中,一路輔佐御宵,助其成為沂國人人敬仰的將軍——直到御宵生命的最後一刻。
御宵曾經問過明崇,為什麼當初會選擇投奔他。以明崇的才學,到哪肯定都會大放異彩,完全有很多比自己更好的選擇,畢竟那會兒自己還初出茅廬飽受爭議。
明崇只是道:「現在的局勢很難讓人一致對外,多餘的精力自然拿來內耗,謀臣之間的勾心鬥角最費心神,反而將軍這裡最省心。上一輩謀臣非戰派占多數,和將軍主張相差太大,您一定不會用他們。再者,人生若是太一帆風順,缺少挑戰,豈不是太無趣?」
御宵也不生氣,反而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的確。」
「塞北城修建完畢不久,今日開市。」明崇問道,「將軍想去看看嗎?近日傳聞有軍中將士偷盜軍中戰利品去買賣,不處理可不行。」
「唔,我也這麼打算。」御宵理了理身上的便服,對明崇身後的人道:「伍邵,備車。」
被叫伍邵的人憨憨地應了一聲。
想當年他只是個剛當兵沒多久,只是個幫忙跑腿傳話的,後來立了個小戰功,御宵索性讓他成了明崇的護衛。
伍邵打心眼裡感激御宵和明崇,畢竟沒有三年前明崇和御宵的交鋒,自己也不會跑那個腿,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將軍和先生記住。
畢竟不好太高調,集市人多不便騎馬,御宵和明崇索性就帶了伍邵一個,讓他駕車。
「將軍,先生。」伍邵湊到帳子前,「晌午了,吃個飯吧。」
御宵:「也行。」
三人找了家酒樓,伍邵去安頓馬車。這會兒人正多,沒有空位,小二便詢問他們介不介意拼桌。
御宵和明崇不講究,小二帶二人來到一張桌旁,那隻坐了個墨綠色長袍的人,背對著他們,看不起面孔。
小二又問了那人介不介意和御宵他們同一張桌子吃飯,對方沒說話,只是點頭。
御宵點了幾個菜之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對方來:衣著名貴,相貌出眾,神情冷淡卻有傲氣,定是個有來頭的。
對方點的菜都很清淡,貌似嘗了幾口便不再動筷,一直幾杯小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御宵擺出一副閒聊的樣子:「這位公子是本地人士嗎?」
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御宵絲毫不覺尷尬,一隻手撐在桌子上,透著一股子慵懶:「公子交個朋友?人多好辦事嘛,多個朋友總沒錯。」
這回對方搖了搖頭,徹底無視他,那眼神從裡到外就傳達著一個意思——別吵,滾。
御宵不在意,點到即止,暗地裡卻更加注意著這人。
後面一桌坐了兩個人,其中一人家中約摸出了變故,找了個神棍來家裡看看,並且向另一人大吐苦水,順便吹一波神棍,說他是神仙下凡,幫他逆天改命。
明崇靜靜地聽著,突然問御宵:「您相信逆天改命嗎?」
御宵笑了,帶著傲氣,難掩鋒芒:「我的命自然由我自己來改,道是自己開的,路是自己走的,他人休想干涉。什麼天命不天命的,管得著我嗎?」
一旁陌生男子喝酒的手一頓,略帶詫異地看了鹿鳴一眼。
明崇哈哈一笑:「不錯,您果然是在下知己。」
御宵自然察覺到墨綠長衫的男子在看自己,腦袋轉向他:「這位公子怎麼看?」
對方搖搖頭,可算是說了話:「異想天開。」
御宵立刻接道:「事在人為。」
對方不說話了,接著飲酒。
「公子不如留個姓名。」御宵拿起酒壺抬手給對方斟滿,「日後若是有緣再見,大家就是朋友。」
對方的眼睛對上御宵,御宵總覺得這雙眼睛的背後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久到御宵認為對方又無視他的時候,他才開口:「陸離。」
「陸公子。」御宵端起酒杯朝對方一舉,一飲而盡。
沒過一會兒,伍邵匆匆進來,俯身在御宵耳旁輕聲道:「將軍,剛探聽到士兵私自買賣戰利品的地點了。」
「在哪?」
「城北。」
御宵起身,把伍邵往前一推,再按著他的肩膀迫使他坐下:「吃吧,我和明崇去便好。」
伍邵急了:「將軍!」
「哎,噓。」御宵示意他小聲點,「大庭廣眾之下別叫將軍。這都什麼時辰了,別把自己餓壞了。」
說罷,也不容伍邵爭辯,御宵付了銀子,順道帶陸離的一起,對對方一擺手:「告辭。」
伍邵紅著臉,還叮囑:「小……小心些。」
陸離目光一直追隨著御宵,似乎對他很感興趣。
他聽力何其好,一聲輕嘆落入他的耳朵:「天要生異象了。」
陸離這回把目光,又移向了御宵旁邊的明崇。
御宵治軍嚴明,那幾人自然是被他殺一儆百。
處理完這件事後沒多久,落陽坡一戰便敲響了戰鼓,御宵輝煌而短暫的一生很快迎來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