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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交給警察,你交呀!”巴基說,“他們會幫我要帳的!你不是想知道我來這兒幹嘛嗎?我來這兒向那個賴債不還的卑劣小人索要我的酬金。”他的粗大的喉結一上一下地動,“不錯,也許你們猜到了,我一點都不厭煩家庭教師這個行當。”

    “家庭教師?你給她上課?教義大利語?”洛威爾問。

    “教她丈夫,”巴基回答說,“只上了三次,幾個禮拜之前——他似乎認為這應該是免費的。”

    “可你不是回義大利了嘛!”洛威爾說。

    巴基大笑起來,笑聲里透著他的思鄉之情。“真是那樣就好了,先生!我最靠近義大利的一次是去給我的兄弟送行。”

    “給你兄弟送行?瞎說!”洛威爾喊道,“你坐著一條小船發瘋似的往前沖,要去趕那艘輪船!你還攜帶了滿滿一提包假鈔——我們親眼看見的!”

    巴基抬手指著洛威爾準備要責難他的,可是他喝得太多了,暈眩欲吐,伸出去的那根手指就是對不準洛威爾。“不錯,我趕上了輪船。但我根本沒帶錢。那天我趕到那兒交一份手稿給我的兄弟,他答應把手稿送到義大利。”

    “手稿?”朗費羅問。

    “一份英文譯稿。是但丁的《地獄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聽說你在翻譯但丁的《神曲》,朗費羅先生,對你的寶貝但丁俱樂部也有所耳聞,對此我要發笑了!作為義大利的孩子,作為一個在她的歷史、她的衝突、她反抗教會的重壓的鬥爭中長大的人,難道在我對但丁所追求的自由的熱愛中就沒有不可比擬的東西?”巴基歇了一口氣,“有,當然有。你從不邀請我去克雷吉府。是因為有人不懷好意地說我是一個酒鬼?是因為對我被哈佛解僱而不齒?美國有什麼自由?你們心滿意足地把義大利人送進你們的工廠,送上你們的戰場,讓我們湮沒無聞,遭世人漠視。你們眼睜睜看著我們的文化被踐踏,我們的語言受壓制,讓我們改裝易服。然後,你們微笑著從我們的書架上搶走我們的文學作品。強盜。你們統統是該死的文學強盜。”

    “我們對但丁的精神實質的領悟比你想像的要深刻。”洛威爾答道,“也許我該提醒你,是你的民族、你的國家拋棄了但丁!”

    朗費羅示意洛威爾打住,然後說:“巴基先生,我們看到你去了港口。請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把譯稿送往義大利?”

    “我早已聽說佛羅倫斯計劃在本年度最後一次的但丁節接受你的《地獄篇》譯作,可你一直未能完成。我窩在書房裡翻譯《神曲》斷斷續續已有多年,我們有一個念頭,如果我們能夠自己去證明但丁可以活在英語之中,就像他活在義大利語中一樣,我們也就可以在美國茁壯成長。我從不指望它出版。可是當隆薩死在不知姓名的人的手裡之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的作品必須付印。但是我必須自己找路子印刷,我兄弟答應把我的譯本轉交給他在羅馬認識的一個裝訂工,再由他親手交給委員會,並說明我們的情況。

    “待我趕到碼頭,輪船已經離岸,我只好乞求一個貪財的船夫劃小船送我趕上阿諾尼莫號。我一上船交了手稿就立即返回了。可惜全部努力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們聽到這個消息應該很開心——委員會‘此時不再接受任何向但丁節提交的作品’。”說到自己的失敗,巴基嘻嘻傻笑起來。

    朗費羅思索片刻,說:“親愛的先生,但丁的原著是極難理解的,將它分成兩到三個獨立的譯本出版最容易受到感興趣的讀者的歡迎。”

    “是你。”洛威爾突然指責說,“是你在朗費羅的窗戶上刻下了恫嚇之詞來威脅我們,好讓朗費羅停止翻譯!”

    巴基向後退縮,假裝聽不懂洛威爾的話。他從上衣兜里摸出一個黑色的酒瓶舉到唇邊,咕咚咕咚猛灌幾大口,好像他的喉嚨不過是一個漏斗,通向某個遙遠的地方。喝完酒,他渾身哆嗦著。

    “先生,”朗費羅說,“我們必須知道你給高爾文先生授課的內容。他現在能說義大利語,閱讀義大利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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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樂部》第十八章(2)

    巴基仰頭大笑。“虧你問得出來!這個人呀,他總是穿著你們美國士兵穿的那種有鍍金紐扣的藍色制服。他想要學的是但丁,但丁,除了但丁還是但丁。可他就是沒有想到他首先得學會義大利語。”

    “你的譯稿借給他讀過嗎?”朗費羅問。

    巴基搖搖頭,“我希望我的翻譯完全保密。大家都曉得你們的菲爾茲先生對於妄圖跟他的作者競爭的人會作出什麼反應。不管怎樣,我試著滿足高爾文先生的要求。我建議他跟我一塊兒逐字逐句朗讀《神曲》,算是在上義大利語入門課。可是他一聲不吭,笨得像頭驢。這以後,他希望我跟他講論一番但丁的地獄,我拒絕了。”

    “你說過你不再教他了嗎?”洛威爾問。

    “教授,要是我說了那就太好了。不過有一天,他沒有來請我上課。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他還沒有給我課時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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