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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悅之色,“洛威爾????,園丁的兒子在等著你呢。我問他什麼事,他說要跟你講。可憐的小傢伙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洛威爾裹上睡袍,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去。一個上嘴唇下面露著大板牙的靦腆的小伙子正在鋼琴旁邊干轉,十分緊張。

    “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剛才我沿著布萊托街閒逛,模模糊糊聽到克雷吉府老宅子裡傳出了很大的響聲……我本想去找朗費羅教授,直接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的夥伴都說他是一位教授——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只好……”

    洛威爾心中一驚,心跳猛然加快。他抓著小伙子的肩頭搖晃著,“你聽到的是什麼聲音,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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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樂部》第五章(4)

    “很響的碰撞聲。有點像爆裂聲。”小伙子試圖做手勢來表達那聲音,“一隻小狗——嗯,可能是特拉普吧?——瘋狂吠叫著,汪汪聲大得連閻王爺都聽得到。然後是很大的叫喊聲,我覺得是叫喊聲,先生。我從來沒有那樣大喊大叫過,先生。”  

    洛威爾叫小伙子稍等一下,然後衝到衣櫥前,趿上便鞋,穿上格子花呢長褲,要是在平時,范妮肯定會說他這麼穿太難看,要大聲反對的。

    “洛威爾,天太晚了,你不要出去。”范妮·洛威爾勸道,“最近發生了一連串的搶劫殺人案!”

    “我去找朗費羅,”他說,“這孩子覺得他可能出了什麼事。”洛威爾答應范妮帶上打獵用的來復槍,他把槍挎在肩上,然後就跟著園丁的孩子奔向布萊托街。

    朗費羅聽到敲門聲便過去開門,猶自哆嗦得厲害,開了門看到洛威爾扛著槍,越發抖個不住了。他為驚動洛威爾向他致歉,然後一五一十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還一再說只不過是他的想像力一時出了岔子。

    “卡爾,”洛威爾又一次抓住園丁的孩子的肩膀,“你趕緊到警察局去找一位警官。”

    “嗬,沒有這個必要。”朗費羅說。

    “最近不斷發生搶劫事件,朗費羅。讓警察把整個街坊都搜查一遍,確保安全無事。這不止關係到你一個人,還得考慮其他人。”  

    洛威爾本以為朗費羅會繼續反對,可是他沒有。洛威爾便朝卡爾點點頭,卡爾撒腿就往坎布里奇警察局跑去。

    洛威爾感覺到,使朗費羅受驚嚇的決不會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范妮可能要不高興了,”他笑道,“她管我洗澡時打開浴室窗戶的習慣叫‘洗浴式自殺’。”

    直到現在,一跟朗費羅提到范妮這個名字,洛威爾就覺得忐忑不安,他的嗓音不知不覺變了調。這個名字會勾起朗費羅心中的傷痛,而他的傷口還在淌血。

    洛威爾仰身靠在舒適的椅子上。“我覺得月亮從不在坎布里奇落下,所以這裡的瘋子多得出奇。這個時候你還在翻譯《神曲》?”綠色的書桌上放著朗費羅先前拿出來的校樣。“親愛的朋友,不論什麼時候,你的筆總是飽蘸著墨水。長此以往,你會把自己累垮的。”

    “我一點都不累。當然了,有幾次它就像一輛四輪大馬車,車輪深深陷進了沙土裡。不過有一種東西在驅趕著我幹這項工作,而且不肯讓我休息。”

    洛威爾拿起校樣仔細讀起來,“‘倘若火燒不到我身上,我早已跳到下面的他們中間,我相信我的導師會准許我這樣。’對了,我們決不應忘記,但丁不單是地獄的觀察者,在遊歷的路上,他還忍受著精神上的折磨。”  

    “很難譯得傳神,找不到適當的英文措辭。有人可能會說,翻譯時應當更改原作者的風格,好使譯文順暢。相反,我倒是覺得,做翻譯的人就像站在證人席上的證人要舉起右手發誓說出真相,全部的真相,除了真相還是真相。”

    “啊哈,警察來了。”洛威爾說,對他們行動如此迅速頗有點感動。

    朗費羅打開了前門。“咦,意外,意外。”他強打精神,熱情地說道。

    “這話怎麼說?”菲爾茲站在寬寬的門檻上,緊擰著眉頭,取下帽子,“我正在玩惠斯特牌,眼看那一把我穩操勝券,卻來了一個便條!”他笑了一笑,在衣帽架上掛好帽子,“叫我立即趕到這兒來。沒事吧,親愛的朗費羅?”

    “我沒有捎這麼個便條呀,菲爾茲。”朗費羅歉疚地說,“霍姆斯沒跟你在一塊兒?”

    “沒有,我們等了他半個鐘頭,仍然不見他來,才開始入局發牌。”

    說話間,傳來了枯葉發出的沙沙聲。不多時,只見小個子霍姆斯沿著磚頭甬道跑來,高幫靴子踩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菲爾茲趕緊避到一旁,霍姆斯一陣風似的從他身旁奔過去,衝進了大廳才停下來,呼哧呼哧地喘息著。  

    “霍姆斯?”朗費羅說。

    發了瘋似的醫生,看到朗費羅抱著一疊《神曲》譯稿,竟然露出一臉的驚駭之色。

    “天哪!朗費羅,”霍姆斯大叫著,“把這些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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