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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麼,謝謝你。”霍姆斯望著他的朋友瞪得大大的眼睛,“這幾天你過得怎麼樣,洛威爾?”
洛威爾稍稍聳了聳肩。
霍姆斯沒有放過他的問題,“我不想對你說‘鼓足勇氣’,因為思想者是不會被某一天或某一年的意外事件打倒的。”
“溫德爾,我想我們全都在沿著或大或小的軌道圍繞著上帝旋轉,這一半沐浴著光明,另一半就要被黑暗包圍。但是一些人似乎始終處在暗影中。你是不多的我願意向他敞開心扉的人中的一個……好啦。”詩人大聲清了清嗓子,然後低聲說:“時間到了,我要去克雷吉府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哦?是不是和威拉德·伯恩迪的被捕有關?”就在洛威爾正要出門的時候,霍姆斯警覺地問道,裝出一副了無興趣的樣子。
“就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兒,雷警官火速趕去調查這事了。你不覺得這是在胡鬧嗎?”
“完全是在瞎搞,毫無疑問!”霍姆斯斷言,“可報紙上說檢察官要把他送上絞刑架。”
洛威爾把絲帽戴到了桀驁不馴的波浪式的頭髮上,“所以我們又有一個罪人要去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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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俱樂部》第十三章(4)
洛威爾下樓的腳步聲逐漸杳不可聞,霍姆斯枯坐在盛放但丁文稿的盒子旁,坐了很長時間。他繼續往火爐里丟清樣,決計要把這樁令人痛苦的活兒干到底,可是他一邊往火里扔,一邊又止不住要去讀但丁的詩句。
“惡爪鬼”走近但丁和維吉爾……但丁回憶起來,“我以前曾看到過這樣的步兵,他們依據條約從卡普洛納走出,因看到自己在這麼許多敵人中間而恐懼。”
但丁在回憶攻克比薩人的卡普洛納城堡,他曾親自參加這一戰鬥。霍姆斯想到洛威爾在歷數但丁的才能時遺漏了一項:但丁還是一名戰士。就像你一樣,他每一樣事情都幹得非常漂亮。這也是和我不一樣之處,霍姆斯想。戰士每走一步都得堅稱自己有罪,沉默地,不假思索地。他想知道但丁是不是因為看到了他的朋友們為了佛羅倫斯的精神,為了教皇黨的某條毫無意義的敕令死在他身邊,而成為了一個更加優秀的詩人的。
霍姆斯在瀏覽清樣,讀了一個來鐘頭。他非常渴望讀一下《地獄篇》的第二歌,其中,維吉爾說服但丁開始他的朝聖之旅,可是但丁對自身安全的擔憂再次出現了。最考驗勇氣的時刻是:面對著他人之死所帶來的折磨,頭腦清醒地思考每一個人的感受。他找出他的義大利文版《神曲》,讀了起來:“白晝正在消逝……”在準備進入地獄的時候,但丁有些猶豫不決:“而我獨自一人……”——他是多麼孤獨!他說了三次!獨自一人……
“而我獨自一人……”霍姆斯覺得他必須大聲念出來,“正在準備著自己來支持長途奔波……旅程……和憐憫這兩種搏鬥。”
霍姆斯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向三樓的樓梯奔去。“而我獨自一人……”他一邊上樓梯一邊重複著。
“如果我們的撒旦坐在囚室里扮啞巴,我們該怎麼辦?”菲爾茲焦急地問道。
“他不懂義大利文——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這一點,”尼古拉斯·雷斷然說,“並且他看到那張用義大利文寫的便條後狂怒不已。”他們聚集在克雷吉府的書房裡。格林整個下午都在做翻譯,現在回到波士頓他女兒家過夜去了。
“伯恩迪沒有接受過教育。而且我們還發現我們調查到的情況和三個受害者中的哪一個都掛不上鉤。”
“報紙上似乎報導過他們正在收集證據。”菲爾茲說。
雷點點頭,“他們找到了證人,就在塔爾波特牧師被殺的前一晚,也就是塔爾波特的保險箱被盜走一千美元的當晚,證人看到伯恩迪在牧師的住宅周圍鬼鬼祟祟地活動。有幾個老練的警察詢問了目擊者。伯恩迪不願意跟我說得太多。不過這也符合偵探的一貫做法:發現了一個間接證據就據此錯誤地推想出整個情形。我毫不懷疑是蘭登·皮斯利在牽著他們的鼻子走,他將除掉他在波士頓撬保險箱的最主要的競爭者,而偵探也將把大部分賞金塞給他。在宣布賞格後,他曾經試圖向我提出這樣的計劃。”
“但是如果有些事情我們沒有注意到呢?”菲爾茲悲嘆道。
“你認為這位伯恩迪先生有可能會承擔這些謀殺案的罪責嗎?”朗費羅問。
菲爾茲嘟起他漂亮的嘴唇搖搖頭,“我只想找到答案,好讓我們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
朗費羅的僕人通知說門口有一個從坎布里奇來的謝爾登先生在等著見洛威爾教授。
洛威爾急步走到前廳,引謝爾登進了朗費羅的藏書室。
謝爾登把頭上的帽子往下拉得緊緊的。“請原諒我到這兒來打攪您,教授,可從您的便條看您似乎急著見我。我尋到埃爾伍德,他們說或許可以在這兒找到您。請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準備重新上但丁課了?”他問道,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