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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敞開的車窗直灌進來,把他們的頭髮吹向腦後。風很猛,像刀子一樣吹打在他們臉上,但如果關上窗戶,愛迷離呀?殺刻絲就會聽不到發動機的聲音。
“那不是美國人的風格。”她大聲宣布。此時車速已經超過了一百六十公里。
只要你移動……
來木曾建議,最明智的辦法,是到紐約市警察局的訓練場去飆車,但當殺刻絲一口拒絕時,他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殺刻絲宣稱那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她打從剛進警校的第一個星期,就對那裡失去了興趣。於是他們把車開出了長島,計劃到納索郡的郊外去兜一圈。
“第五檔。最高檔並不代表最高速,那是省油用的。我才不在乎省不省油的問題。”她說著把左手放在排擋杆的圓紐上旋轉了一下,往下退了一檔。
在引擎的怒吼聲中,他們衝上了一百九十公里,沿途的樹木和房屋像流星一樣退向車後,在田間吃草的馬群不安地揚起頭來,望著這輛黑色雪弗萊風馳電掣般地一閃而過。
“是不是真的很棒,來木?”她叫道:“夥計,比性愛還棒,比任何事都棒。”
“我可以感覺到震動,”他說:“我想我感覺到了,通過我的手指頭。”
她笑了,而他相信她在下面捏了一下他的手。終於,他們駛出了沒有人煙的路段,前方隱約現出人影活動的跡象。殺刻絲這才不情願地放慢了車速,掉轉車頭,對準在遠方城市上空剛剛升起,因八月悶熱的空氣而幾乎看不清楚的模糊新月向回駛去。
“讓我們來試試二百四十公里。”她提議說。林肯?來木閉上眼睛沉醉在晚風、剛割過野草的氣味和速度的感覺中。
今夜是這個月來最熱的一個晚上。
從林肯?來木新調整的有利位置,可以俯瞰公園,看到坐在長椅上的怪人、精疲力竭的慢跑者,以及圍坐在余煙未散的燒烤篝火旁,像剛經過一場中世紀戰爭、劫後餘生的一家子人。幾個牽狗的人等不及夜晚的暑熱消散,就出來完成他們遛狗的義務。
趟馬市在音響中放了一張CD,是塞繆爾?巴伯哀輓的《弦樂柔板》(Samuel Barber,1910-1981,20世紀美國最重要的本土作曲家之一。《弦樂柔板》(Adagio for Strings)是他早期代表作,曾獲1936年普立策獎。——譯者)。但來木卻予以嗤之以鼻的嘲笑,稱它為哀傷的陳腔濫調,要求趟馬市換成格什溫的音樂(George Gershwin,1898-1937,美國最富旋律天才的作曲家,他把爵士樂風格帶入古典音樂,並為許多音樂喜劇譜曲。代表作為管弦樂《藍色狂想曲》。——譯者)
愛迷離呀?殺刻絲爬上樓梯,走進來木的臥室,看見他正望著窗外。“你在看什麼?”她問。
“一些熱得受不了的人。”
“鳥呢?那兩隻游隼呢?”
“哦,它們還在。”
“也很熱嗎?”
他打量了一下雄鳥。“我不那麼認為。不知為什麼,它們好像對這類事情不怎麼在乎。”
她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床頭,取出裡面的東西——一瓶昂貴的白蘭地。他提醒過她要蘇格蘭威士忌,可她說她只贊助這種液體。她把酒放在藥丸和塑膠袋旁,看上去就像一位活潑愉快的職業婦女,剛從平價超市里採購歸來,抱著大包小包的蔬菜、海鮮,準備以最短的時間把它們變成晚餐。
她還買了一點冰塊,這是來木的要求。他記得鵓鴿曾說過那袋子會很熱。殺刻絲打開拿破崙干邑白蘭地的瓶塞,先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把來木的平底杯注滿,插上一根吸管塞進他的嘴裡。
“趟馬市去哪裡了?”她問。
“出去了。”
“他知道了嗎?”
“是的。”
他們啜了一口白蘭地。
“你想留什麼話給你太太嗎?”
來木沉思了好長時間,心想:我們有好幾年時間可以一起談天,可以爭吵叫罵,可以傾吐我們心中的欲望、憤怒和悔恨——可是我們卻把這些時間都輕易浪費了。現在,他認識愛迷離呀?殺刻絲還不到三天,他們卻對彼此袒露了自己的心事,比他和布萊妮在將近十年的共同生活中相知得還要深。
“不用了,”他說:“我會寄電子郵件給她。”他吃吃地笑了起來。“我要說,這段時間只屬於我們倆。”
他又喝了點白蘭地。酒的澀味在他的上齶發散,逐漸變得平順、淡薄、輕緩。
殺刻絲斜靠在床邊,用手中的玻璃杯碰了一下來木的平底杯。
“我有一點錢,”來木說:“大部分都留給布萊妮和趟馬市,我……”
她俯身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她把幾粒小小的速可眠藥丸倒在手中,藥丸相互碰撞,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來木直覺地聯想到“德里-卡佩尼試劑”。在可疑物質上加上用甲醇稀釋至百分之一的醋酸鈷,然後在加上用甲醇稀釋至百分之五的異丙胺,如果這種物質是巴比妥類鎮靜劑,試劑就會變成美麗的紫羅蘭色。
“我該怎麼做?”她看著藥丸問。“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