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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顫抖著,恍如置身寒冬。手指絕望地鬆開,照片飄落下去。
然後她抱著頭慢慢蹲了下去,接著小聲的啜泣起來。
我的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這種感覺漸漸遍襲全身,每年的農曆七月我都會回來,但不多日還是會離去。
所以我永遠都只是“過來看看”。
是時候了!
我悲哀地看了她一眼。
她還在那兒低頭哭泣,而我已轉身離去,消失在逐漸浮躁的空氣里。
離去時,我想起了她曾說過的話:靈魂最大的魅力就是能無限的存在,讓人不必擔心死亡後有永遠的黑暗,永恆的失去……
而我還想再加上一句,那就是:真正的人鬼殊途,最終還是來自心靈上的。
不能回頭(1)
冰凍的文明
會計師。職業決定了我的工作時間不能朝九晚五。清閒的時候閒得要命,忙的時候,就只能掐算時間趕末班車。
每到年末,就是我一年最忙的時間。這一段時間,我會很習慣走夜路。
回家之前,我會經過一個自由市場,夜裡不復白天的喧鬧,四周迴響著的,是風颳落葉的沙沙聲,還有我鞋釘敲著地面的咔咔聲,在這靜靜的夜裡,這聲音顯得猶為突出。
這件事,就發生在年前的第二十九天。
那天,恰好我手頭上的工作,理清了頭緒。我心情格外輕鬆的走著夜路。忽然想起好久沒有機會跳一次舞,就下意識的滑出一個恰恰步,一慢三快。
隨之,我的心猛的一抽。
因為我聽到鞋釘敲出來的聲音,竟仍是以平靜步態走路的節奏。我停下來,聆聽了一下,沒有別的動靜,只有風吹落葉,刮在地上沙沙的聲音。
一定是太累了。我用手擦擦臉,接著走。
我第一次用心計算著鞋釘敲地的聲音,一直很正常。心念一閃,猛的轉了一個狐步,鞋釘的聲音立即亂掉了,好像一個來不及應變的人一樣,手足無措。
有人!我猛的回過頭去。
什麼人都沒有,孤單路燈下是我孤單的影子,在這詭異的夜裡,也顯得有些畏縮。
庸人自擾。
我蒼白著臉安慰著自己,故做鎮定的小跑回家。
“你臉色不大好。”他對我說。
“可能太累了。”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累就休息一下。”他把咖啡杯放下,走過來按摩我的肩膀。
我半閉上眼睛,享受著他的服務。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腳步聲跟你走路的節奏根本不搭拍……”我轉著手上的筆,竭力想辦法讓自己形容得貼切。“就像是另一個人走路的聲音一樣。”
“沒有。”
“算了,可能真的是我太累了。”我嘆了口氣。
夜裡,我又一個人走在自由市場上。我一手探進包裡面,拿著防色狼噴劑,一邊自壯膽色的哼著歌往回走。
沒有恰恰,沒有狐步,沒有華爾滋,我每走下一步都小心翼翼,不給嚇到自己的機會。
那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裡,幾乎沒有風,每兩盞路燈交疊的黑暗處,都抹上了一抹銀色的魅影,顯得溫柔而多情。我走著走著,吸著仲夜清涼的空氣,漸漸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
鞋釘敲出的聲音清脆悅耳,和我的腳步溶成一拍,顯得極有默契。暗笑著自己疑心生暗鬼,我走得輕鬆愉快。
腳步聲好像感染到我的好心情,變得輕快,輕佻,急促?
對,是急促,我猛然醒悟時,發現我在小跑,我為什麼要跑?我好像不自覺的跟著腳步聲的節奏,越走越快。
我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跑?為什麼為什麼要跑???
剎住腳步,我的呼吸一窒,我的腳步聲多出一拍,我確定我十分清楚的聽見,十分清醒的發現——我的腳步聲多出一拍,似乎在夜色里蕩來蕩去,迴響聲不絕。
猛一回頭,風清雲淡,什麼都沒有,連風,都沒有……
“你臉色不大好。”
“可能是太累了。”
“比昨天還難看,你看,眼圈都陷下去了。”他走過來,拿指尖輕觸我的眉骨,被我靜靜閃過,他訕訕的收回了手。其實我在心中竊喜,喜歡這戀愛時儼然的端莊,喜歡他狼狽後面小小的氣急敗壞。
“我問過梅姑婆了,她說遇到這種事,千萬不能回頭看。”
“哪個梅姑婆?你那個曲里拐彎的親戚?念了半個世紀佛的那個老太太?”
“嗯。”
“什麼不能回頭看?佛法還教導我們回頭是岸呢。”我輕笑,想起他把我介紹給整個家族的慎重,想起那個手上總操著一串佛珠,乾瘦卻硬朗梅老太太。
“我跟她說了你的事,咳……”他有些羞澀的罩著嘴清了清喉嚨,“就你說你腳步聲跟你腳步不搭調的事。”
不能回頭(2)
“她怎麼說?”我心裡一暖,急切的問他。
“她說,叫你千萬別回頭。”
“沒說為什麼嗎?”
“沒說。”我有些失望的皺了皺眉頭。
“瑞寧,聽我的吧,別在做會計了,沒個早晚,生活沒有規律,我的錢足夠……”他好像下定了決心,拉著我的手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