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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了。
一個護士走進來說,這裡的蚊子很歷害的,你這樣晚上會被叮死的。
我指著地上問她,那是什麼花?很漂亮。
是野菊花,這個醫院也只有到秋天的這些菊花有些看頭。
她關好窗戶看了一眼屋子,皺了皺眉,手下意識的擋在鼻子前。
這屋怎麼髒著這樣,韓大夫你應該查房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很奇怪,護士通常都有潔癖,而大夫們卻是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給病人查體的。
我是外科大夫,而這裡的外科病人就好像護士白大衣上的灰塵一樣少。醫院裡就好像迷宮,打開一記扇門發現一個面色昏黃的病人對我來說就好像中獎了一樣。我的例行公事不可能給這些病人一點生機,他們有氣無力的回答我的問話,我有一種走在停屍間的感覺。
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我開始放任我的思想流溢。胡思亂想是我寫作的前兆,我已經開始我的故事。故事裡醫院就是這個破爛院子,主角自然是我。年輕充滿活力,終日走在這個醫院裡卻無所事事。這樣寫會不會有人認為戲說醫生之嫌,可是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我們醫院太平間裡的那個“千年女屍”,沒有人知道她在太平間裡躺了多長時間,在九六年太平間停用的時候,曾經有人說見過一眼它,他說他當時就把中午飯吐了出來,可是我想那個女屍最大可能就是已經臘化,或者太平間不給冷氣女屍爛得一塊一塊的。但我卻沒有緣看它一眼,因為太平間現在不光鎖鏽掉了就連門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打不開了。這樣的故事開頭是不是可以吸引人?
長噓了一口氣,看看表已經快六點了,可是沒有一點胃口。看來第一天值班,就是以不吃晚飯來慶祝。
我坐在值班室的床上,努力培養讓自己躺在床上的勇氣,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菊開那夜(2)
韓大夫,我和內科小張去對面結核病房去玩麻將了,有事打電話。
說完就再沒有動靜,是剛才的護士。我知道值班大夫和護士每晚都是這樣度過,可是我應該我怎樣度過我的第一個值班夜晚呢?
我打開我的筆記本電腦,值班屋裡的燈光不是很好,我的電腦屏幕看起來也是一閃一閃
的。光碟機里放著的是英格瑪的CD,帶有神秘的電子合聲才能讓我繼續我的恐怖小說。
在內科走廊的盡頭裡有一間病房長年貼著封條,可是每個從那裡經過的人都會看到那病房裡靠近窗戶的床上躺著一個人。透著月光你可能清楚地看到結在他身上的蜘蛛網,很多人都被嚇壞了。其實那只不過是個人偶,同樣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在醫院裡有這樣一個人偶,更沒有人知道是誰把那個人偶擺成睡姿放在那裡。
可是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開始無聊。我不是導遊,這些也不是風景。
呆了好久,我的寫字板還是一個字都沒有。
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看恐怖小說,喜歡被人嚇?從醫學角度來說,可能通過感官刺激而使人的大腦促腎上腺素髮泌,這樣會有出冷汗以及心跳加速等心理反應。曾經有心理學家說這些反應與人類正常性高潮的反應完全相同。我想會不會有一天有心理學家說看恐怖小說是治療性冷淡的好方法呢?
我根本就無法繼續我的情節,於是我站了起來,看著窗外。黑黑的,什麼也看不到。
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這樣的夜,會是誰來敲我的門呢?
當然是病人,白痴。我打開了門她站在門外,沒有一點表情,唇上也沒有一絲血色,兩頰卻有一抹緋紅。
這些都是在我後來在寫個文章時才想到的,我回憶起她當時的病號服很大、很不合身。
不知為什麼,我有一點緊張。我突然有個念頭,她會不會是我的故事的開始?
你怎麼了?
我想回家。她輕輕的說,她的眼神直直的,她的眼睛離我不過三十厘米。
這麼晚了怎麼能回家呢,你是哪個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她一直注視著我說,316,可是我怎麼也找不到。
怎麼會呢?我笑著看著她,你跟我來。
我在前面走,她沒有一絲聲音地跟在我後面。
走廊里看著燈光把我和她的影子一點點拉長,我把雙手插在白大衣兜里,故裝瀟灑。她緊握著雙手人見人憐。
沙漠、古堡、走廊。
美女、白衣與燭火。
我就是那仗劍江湖的俠士,她願不願陪我浪跡天涯嗎?
於是,我想我應該說些什麼吧。
這裡就是三樓呀,應該很好找呀,你不會不識數吧?
我的玩笑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並沒有讓我和她之間的氣氛輕鬆些,樓道突然顯得有點長,她一聲不響地走在我身後。我的想法離譜的可憐,我開始感覺失落。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背上。我真的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她長得很漂亮,我也會生氣的。但我還是回過頭來對視著她。
小姐,你是不是在開玩笑,這裡到314房就沒有了。你到住幾號病房?
她面無表情,嘴裡輕輕的念著。
你帶我來,我怎麼知道我應該去哪裡?
其實到寫個故事前我一點也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再進一步說,到那一刻為止我還是不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子,我始終就是像神志不清一般。以後事情的發展到現在我也不能完全回憶起來,可是那片段卻清晰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