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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克爾夫婦的房門外,我們停了下來。亞瑟和昆西有些遲疑,昆西說:“我們會打擾她嗎?”
“必須這麼做。”范·黑爾辛嚴肅地說,“如果門是鎖著的,那我就破門而入。”
“那不是會嚇壞她嗎?這樣闖進女士的房間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范·黑爾辛鄭重地說:“你一直很正確,但這是性命攸關的時刻。對醫生來說,所有的房間都是一樣的。即便不一樣,今天晚上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約翰,如果我轉動門把,門還沒有開的話,你就用肩膀去撞門。還有你也是,朋友們,現在,開始!”
說著他便去轉動門把手,但門並沒有開。於是我們一起朝門上撞去,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我們幾乎一頭沖了進去。教授摔到了地上。當他正手腳並用爬起來的時候,我越過他的背影往前看,然後就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我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心臟也幾乎停止了跳動。
月光明晃晃的,雖然有暗黃的窗簾擋著,但房間裡的亮光也足以看見一切。靠近窗的那一邊床上躺著喬納森·哈克爾,他滿臉通紅,喘著粗氣,好像已經近乎休克了。而他的妻子穿著白睡袍跪在他身邊。她身旁立著一個身形瘦長的男人,一襲黑袍。從各種特徵來看,我們立刻認出來那就是伯爵,包括他前額的疤痕。
他左手攥住哈克爾夫人的雙手,使勁往後拽,而右手掐住她的後脖頸,硬把她的臉壓在
喬納森的胸口上。她白色的睡袍上都沾滿了血。喬納森的衣服被撕破,一小股鮮血從他那赤裸的胸膛上淌下來。那個情景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掐住小貓的脖子,把它的嘴巴按在一碟牛奶里強迫它喝一樣。
當我們衝進屋的時候,伯爵轉過了臉,可能傳說中地獄般的臉就是這樣的。他的眼中閃著邪惡的紅光,白色的鷹鉤鼻下大大的鼻孔不住地一張一翕。他的嘴角淌著鮮血,尖利的獠牙眥出來還閃著光。它們上下咬在一起,樣子就像猛獸的牙齒一般。
這時他手一甩,把哈克爾夫人拋到了床上,然後轉身面對著我們。這時,教授已經爬起來了,他往前逼近一步,並拿出那個裝著聖餅的信封對準伯爵。伯爵突然剎住了腳步,並倒退了回去。那情景就像那時露茜在墓門口的樣子。
他一步一步往後退,而我們別的人都拿著十字架一起朝他逼近。這時,一大片烏雲從空中飄過,突然遮住了月光。等昆西用火柴點亮了汽燈之後,我們發現伯爵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團稀薄的蒸汽。這團蒸汽一直朝門口蔓延過去,隨後消失在門口。
范·黑爾辛醫生、亞瑟和我立刻朝哈克爾夫人跑過去。這時哈克爾夫人終於透過一口氣來,然後她發出一聲狂亂、刺耳,充滿絕望的尖叫,這一聲尖叫直到我死前都會在耳邊繚繞。
幾秒鐘之後她又無助地癱軟在床上。她的臉色蒼白,嘴唇、臉頰和下巴上都沾滿了血,她的脖子上還有一小股鮮血正淌下來。她的雙眼滿是恐懼,後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絕望地低聲哭泣起來。她的手腕蒼白,上面伯爵鐵鉗般的手留下的紅斑還清晰可見。
范·黑爾辛醫生上前,輕輕地把床單蓋在她身上。亞瑟悲哀地看了一會哈克爾夫人,便不忍再待下去了。范·黑爾辛輕聲對我說:“喬納森現在處於昏迷狀態中,這是吸血鬼搞的鬼。而米娜夫人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一時半會也做不了什麼,只能等她自己恢復過來。我必須把喬納森弄醒。”
他把毛巾的一頭浸上冷水,然後用它在喬納森臉上輕輕拍打。而米娜則始終蒙著臉悲傷地抽泣著,聽著真讓人心碎。我把窗簾拉了起來朝外看,外面月光很亮。我看見昆西跑過了草地,然後躲在一棵大紫杉樹的陰影里。我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哈克爾在部分恢復意識後發出的急促的呼氣聲,便轉身來到床頭。他的臉上布滿了驚詫的表情。他愣了幾秒鐘之後,似乎突然清醒了過來,人便一下子彈了起來。
他的妻子被驚動了,轉過身向他伸出了雙臂,好像是要擁抱他。然而,她又突然把手縮了回去,兩肘撐在床上,雙手交叉在面前,渾身不停地顫抖著,連床都跟著晃起來。
“上帝呀,這到底是怎麼啦?”哈克爾大叫道,“謝瓦爾德醫生,范·黑爾辛醫生,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哪裡出了問題?米娜,親愛的,怎麼啦?這灘血是怎麼回事?上帝呀,上帝呀!是從這裡流出來的嗎?”
他跪了下來,雙手瘋狂地互相拍打著,“仁慈的上帝幫幫我們!救救她,哦!救救她!”然後他又迅速從床上跳下來,撕扯自己的衣服,同時大聲質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把一切都告訴我!”
他不停地狂叫著:“范·黑爾辛醫生,你愛米娜,我知道。哦,做點什麼救救她吧。他應該跑得還不遠,你們守著她,我去找他!”
他的妻子,儘管此刻無比的恐懼和悲哀,但是一聽他這樣說就立刻想到他會有危險,於是不顧自己的哀痛,緊緊抓住他大聲喊道: “不,不!喬納森,你別離開我。我今晚已經受夠了,上帝知道,不能讓他再傷害你了。你必須和我待在一起,和這些朋友待在一起,他們可以照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