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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露茜顯得更加憔悴了。她幾乎連頭都動不了了。看起來,她吃的那點補品也沒有對身體起到多大的改善作用。她睡的時候,我和范·黑爾辛都注意到了她在醒著和睡著之間的差別。在睡著的時候,她看上去更強壯一些,而且甚至看上去更兇悍一些,呼吸也更平和。她微張的嘴裡露著已經萎縮而且沒有血色的牙齦,這使得牙齒看上去比平時更長更鋒利。而當她醒來的時候,她那溫柔的眼神明顯改變了面部表情,此時她更像平常的自己,儘管已經病入膏肓。下午的時候,她問起亞瑟,於是我們發電報通知了他。然後,昆西到車站接亞瑟去了。
亞瑟抵達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六點鐘了,落日暖洋洋的,陽光湧入了窗欄,給露茜的臉增添了一點血色。當亞瑟看見露茜的時候,已經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無言以對。
過去的幾個小時裡,露茜驚醒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可能是麻醉藥效力已過的緣故吧,因此,我們的談話也不得不經常中斷。亞瑟的到來,就像注入了一針興奮劑,她的精神更為振奮,而且和亞瑟說話的時候也比我們來的時候更開朗。亞瑟也打起精神,儘可能以輕鬆的語氣和露茜交談。
已經接近夜裡一點鐘了,亞瑟和范·黑爾辛還陪在露茜身旁。我打算在一刻鐘以後去換他們的班。我在露茜的留聲機上留下了以上這些錄音。他們可以休息到清晨六點。我擔心露茜撐不到明天,因為她受到的打擊太大了,讓她幾乎難以承受。求上帝幫助我們!
米娜·哈克爾給露茜·韋斯特拉的信(露茜還沒有看)
9月17日
我最親愛的露茜:
自從收到你的來信,或者說自從我上次給你寫信以來,似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我知道,當你知道我所有的計劃安排之後,你會原諒我所有的過失。我和我丈夫已經平安回來了。當我們到達埃克塞特的時候,已經有馬車在等候我們了,霍金斯先生在馬車裡面,儘管他剛經歷了一場痛風。
最後,他帶著我們來到他的住所,他為我們安排的房間又大又舒適,我們在一起共進了晚餐。晚餐後,霍金斯先生對我們說: “我親愛的朋友們,我想為你們的健康和幸福乾杯,為你們兩人送上最誠摯的祝福。你們還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你們了,我滿懷關愛和自豪看著你們成長。現在,我希望你們能以此為家,我身邊既沒有寵物也沒有孩子,什麼都沒有,在我的遺囑里,我把一切都留給了你們。”
親愛的露茜,就在喬納森和那個老人雙手緊握的時候,我禁不住哭了起來。這是一個多麼溫馨的夜晚。因此,我們現在就住在這所漂亮的老房子裡,無論從我的臥室還是客廳,我都能看到附近大教堂的那些榆樹,它們在古老教堂的黃石頭牆的映襯下,勾勒出粗大挺立的陰影,我也能聽到頭頂上面的烏鴉整日嘰嘰呱呱叫個不停,還有人聲嘈雜。
不用說你也知道,我很忙,整日都在忙於家務。喬納森和霍金斯先生每天都很忙,喬納森現在也是霍金斯的合伙人,霍金斯想把所有客戶方面的情況都交給他。
你母親的情況怎麼樣了?我真希望能擠出一兩天時間到城裡去看望你,但是,有這麼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敢離開,喬納森還需要有人照顧。他現在稍微長胖了一點,但是由於長期病痛的折磨,他的身體仍然很虛弱。直到現在,他有時還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全身發抖,直到我把他的情緒安撫平靜為止。
但是,感謝上帝,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這種症狀發作的頻率越來越小了,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完全康復的。上面就是我的近況,現在我要問問你的情況了。你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在哪裡舉辦婚禮?誰來主持?你穿什麼樣的禮服呢?婚禮是公開的還是小型私人的?告訴我,親愛的,告訴我所有的一切,因為你所感興趣的東西里沒有我不感興趣的。
喬納森讓我代他向你獻上“真誠的敬意”,但我覺得作為重要的霍金斯及哈克爾事務所的年輕合伙人,他這麼說還不夠好。既然你是愛我的,他也是愛我的,而我也無論何時何地都愛著你,所以還不如直接代他向你獻上他的“愛”。再見,親愛的露茜,願上帝保佑你。
你的米娜·哈克爾
醫學專家派屈克給約翰·謝瓦爾德醫生的報告
9月20日
親愛的先生:
根據您的要求,我隨信附了一份有關本人所負責的工作的詳細報告。
關於病人倫菲爾德,我還需要補充。最近他病情又爆發了一次,差點釀成極其危險的後果。不過結果還算走運。今天下午有兩個男人坐著貨運馬車來造訪我們隔壁的那所空房子,你應該記得,那個病人曾兩度跑到那個空房子門口。兩位男士到我們這裡來向門房打聽去那所房子的路,看起來他們是初次造訪的陌生人。
我那時已經吃過晚飯,正抽著煙從書房的窗戶往外看。這時,我看見其中的一個男人走
近我們的房子,當他經過倫菲爾德的窗前時,我聽見從裡面傳來了病人在用最惡毒的話咒罵這個男人。那個男人已經夠斯文的了,忍不住回敬說:“閉嘴,你這個滿嘴髒話的乞丐!”
然後病人指控這個男人妄圖搶劫謀殺他,他絕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等等。我打開了窗子,示意那個男人不要去理會他,他看了看這所房子四周,這才明白自己是處在什麼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