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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父親馮立強騎著車將馮焰欣送去奶奶家。
昨晚,父母親還在爭吵,幼小而懂事的馮焰欣就又悄悄爬回自己的小床上,儘管她不明白父母親為什麼要爭吵,但那一幕卻深深地映在她的腦海中。去奶奶家的路上,馮焰欣並不象平日那樣,與父親有說有笑,父女倆一言不發地到了奶奶家。
馮焰欣跪在一把椅子上,趴在奶奶家的後窗那兒,看著小河裡暢遊著的鴨群發呆。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馮焰欣身邊看書。
看累了的馮焰欣轉身爬下來,在“吱吱呀呀”叫著的竹椅上坐下,天真地抬起頭:“奶奶,‘離婚’是什麼意思?”
奶奶取下老花鏡,皺起眉頭:“離婚?小孩子家,問這些幹什麼?”
“不是我說的,是爸爸說的。”
“爸爸說的?”
“是啊,爸爸昨晚對媽媽說的,他們吵架了。”
“哦?”奶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欣欣,不要東問西問。時候不早了,奶奶給你做飯去。”
小小的馮焰欣看著奶奶蹣跚離去的背影,滿頭霧水地想著什麼。
傍晚,父親馮立強來接馮焰欣回家,奶奶神神秘秘地將馮立強拖到了裡屋。
“立強,你和阿英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啊,媽。”
“那欣欣今天為什麼說你們昨晚吵架了?你還說要離婚?是不是有這事?”
“媽,您幹嘛聽小孩子胡說八道?”
“立強啊,咱們家可是清白人家,世世代代可都沒出過這種事,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幹呀。”
“行了,行了,媽,您怎麼聽風就是雨?您還信不過您兒子嗎?好了,媽,我該走了。”
坐在車后座的馮焰欣,看著黃昏中佝僂在門口的奶奶,她覺得奶奶眼中閃爍著什麼東西,一種她弄不明白的東西。
3
隨後的半年,父母間的爭吵逐漸升級,小鎮上的人們也對馮家多了些議論和異樣的目光。
小小的馮焰欣也失去了往日的歡樂,生活在夾縫中的她變得越來越憂鬱,越來越沉默。
一個冷雨夜,馮焰欣習慣性地被父母親毫無顧忌的爭吵聲驚醒。
“歐陽英,我告訴你,我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你少在我面前哼哼唧唧。”
“馮立強,想要我答應離婚,除非我死了。”
馮焰欣打開房門,靜靜地立在門口,漠然地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父親馮立強繞過母親歐陽英,想開門出去。母親歐陽英象發了瘋一樣用身體擋住門:“馮立強,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不許你出去。”
“歐陽英,你這個女人還要不要臉?我早就不愛你了,你還攔著我幹什麼?”
母親歐陽英哭著哀求道:“立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父親馮立強憤怒地抓著母親歐陽英的手臂一甩,拉開門衝進了黑夜的雨幕中。仿佛在夢中的馮焰欣看到,屋外不遠處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撐著傘的年輕女子。
門外吹進來的冷風中傳來母親歐陽英一聲悽厲的慘叫。馮焰欣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母親半躺在書桌邊,捂著額角的左手指縫間流出一股溫熱的鮮血。馮焰欣如夢初醒般驚慌地跑過去撲在媽媽懷裡,號啕大哭起來。
從此以後,馮焰欣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滿懷歉疚的奶奶,將馮焰欣和她的母親歐陽英接到了自己家裡。
母親歐陽英工作的學校準她長休病假,每天無所事事的她,除了精神恍惚地流淚,就是一遍一遍反覆對馮焰欣說:“欣欣,記住了——你那沒良心的爸爸,就是被那個叫丁紅的狐狸精給勾走的。……”
每每這時,奶奶總是拉過馮焰欣,語重心長地對母親歐陽英說:“阿英呀,你們大人的事,不要老是對孩子這麼說嘛,孩子家懂什麼啊。”
歐陽英卻總是抬起失神的雙眼,帶著怨毒的神情說:“你不要在這兒說我,都是你那個‘好’兒子乾的‘好’事。”
奶奶每次都只能搖搖頭:“唉——!”牽著馮焰欣沉重地走了出去。奶奶無奈的嘆息,象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了馮焰欣幼小而稚嫩的心上。
一年之後,母親歐陽英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身體好了許多,臉上也不時有了點笑容。她決定,等下期開學就回學校上班。
就在馮焰欣五歲生日的第二天上午,兩個戴著大蓋帽的人敲開了奶奶的家門。
“請問,歐陽英是住在這兒嗎?”
母親歐陽英疑疑惑惑地迎上前:“我、我就是。”
站在前面那個戴大蓋帽的人亮了亮證件:“我們是法院的,這是傳票,你明天按傳票上的時間準時到法庭來。”
“出、出什麼——事了?”
“哦,你丈夫是叫馮立強嗎?”
“是啊。”
“他已經上訴離婚了,你別忘了明天來法庭應訴。”說完,兩個戴大蓋帽的人漠然地走出了奶奶家。
母親歐陽英呆怔在當場,法院傳票從她顫抖著的手裡忽忽悠悠地飄落到地上,她仿佛站不穩似的後退了兩步,左手搭在了額上。奶奶趕緊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歐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