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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許嘉年幼,她也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掙脫不了魯阿貴魔掌的她眼中滾出兩顆清亮的淚珠,她感到冰涼的淚水灌進了耳中,頭腦里頓時一片轟鳴。猛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撞了上來,一道雪亮的閃電“嚓”地一聲將許嘉送進了無邊的黑暗中。
許嘉再次醒來時,已是雨過天晴,金紅色的朝霞浸染著天邊,窗外,掠過鳥兒們的剪影。雙眼紅腫的許嘉覺得自己的身體象被劈開似的痛,床上、床下,四散著她被撕碎的衣褲,床單上一團觸目驚心的紅色刺痛了她的心。
這不是夢!不是夢!
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
我要將這事告訴媽媽。
不,不行。
我不能叫媽媽傷心。
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當許嘉決定隱瞞這一切的那一刻起,她倔犟地抹乾了眼淚,收拾好房間,洗淨了所有的污穢,背起書包,艱難地走上了通往學校的山間小道。
4
窗外,又是雷鳴電閃,房中,每一道罅隙里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黑暗。
許嘉呈大字形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惶恐地瞪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床上方的黑暗,她知道,被黑暗覆蓋住的是結滿蜘蛛網的屋頂。
我不能動。
是什麼綁住了我的四肢?
我不知道。
偶爾,一道閃電划過天際,許嘉用眼睛的餘光看到,自己竟然是赤裸著的,她心中狂湧起羞澀,亦或是恐懼,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她身上的每一條肌肉都隆了起來,她掙扎著,直至精疲力竭。
為什麼?
為什麼我掙不開?
是誰綁住了我?
難道又是他?
許嘉喘息著,在她的喘息聲中,她感覺到一聲響動,是的,確實是感覺到的,一陣心悸的恐懼侵襲了她的全身,她聽到自己肌肉顫抖的聲音,緊接著,黑暗中有一個物體朝她直壓下來,那物體和她帶著同樣的喘息聲。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又來了。
我喊嗎?
我不能喊。
又是一道閃電,許嘉的眼前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但是,她仍能感到那個物體對她的重壓,然後,那個物體進入了她的體內,象一條冰冷的蛇,從她的最隱秘處鑽了進去,那蛇沿著她周身的血管遊走著、齧噬著,冰冷,還是冰冷,再覺不到其他。
他是什麼?
他究竟是什麼?
我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感覺?
那種冰冷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游遍許嘉的全身之後,瞬間便灰飛煙滅了,換成了一種撕裂般的疼痛,從大腿根部一直鋸了上來。許嘉就象一隻瀕死的小動物一樣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她想喊,可是叫不出半點聲音來,仿佛喉嚨給人用塊粗布堵塞了似的。
但是,許嘉能夠看到,在黑暗中她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那被無形的鋸子鋸開兩半的身體,鮮血從那道漸寬的裂縫中噴涌而出,汩汩地流進包裹著她的黑暗裡,她聽得到黑暗沉悶的吮吸聲。雪白的肌膚,鮮紅的血液,相映成一副詭異而慘烈的畫面。有兩隻手——確切地說——是象兩隻手一樣的一股力量將她的兩半軀體摺疊了起來,她恐懼的右眼看見了她惶惑的左眼。
這時,半空中又傳來了響動,一個頭——許嘉看到——只是一個頭,一個巨大的頭懸浮在床上方,是他?沒錯,就是他!魯阿貴面盆大的臉上滿溢邪惡的笑,那笑在扭曲,在旋轉,頃刻,變得象一堆攪碎的爛肉,繼續旋轉、旋轉……最終凝結成一張魔鬼的面孔,頭頂分明長著兩隻角,它銅鈴般的眼睛血紅地逼視著許嘉,血盆大口“嗷”地張開,旋風似的向許嘉俯衝下來……
“媽媽!”許嘉一下坐起,搖得木架床“咯吱”作響,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一陣風衝破雨簾從破爛的窗戶颳了進來,許嘉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伸手一摸,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回想起剛才那個可怕的噩夢,許嘉再也無法入睡,只好擁著被子瑟縮在床角,心就象驚濤駭浪中一葉飄搖的小舟,流著淚,戰戰兢兢地度過了下半夜。
每到風雨交加的夜晚,許嘉都會被這個噩夢驚醒。從那時開始,十二歲的小許嘉眼中就多了一分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在母親韋玉秀心裡,許嘉還是許嘉,但是,許嘉卻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她變得少言寡語,她變得不再喜歡玩耍,她變得怕黑,她儘量避免與繼父魯阿貴碰面。而魯阿貴也覺得心中有愧,他越發的不歸家了,漸漸地在外邊染上了賭癮。
魯阿貴已經有七八天沒著過家門了。一個晴朗的夜晚,許嘉心情愉快地在油燈下寫著作業,窗根下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許嘉心頭一緊,握著的鋼筆都掉到了桌上,是他,是魯阿貴回來了。許嘉緊張地側耳聆聽。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母親韋玉秀房間的門帘“嘩啦、嘩啦”直響,傳來母親韋玉秀悶悶的聲音:“你還知道回來啊?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呀?”
“你不要激動,我回來只是拿點錢的,馬上我就走。”
“你又把錢輸光了?沒錢,我這裡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