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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對,現在考慮再多也沒有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把所有事實全告訴她的。那是我們的秘密,應該永遠沉睡的秘密。
現在阿琴和朱昔大約已經見到太叔兄妹的姨媽了吧?
歐陽操站在窗前,咖啡隔著玻璃杯傳來一陣陣灼熱。窗外天氣很好,碧藍的天空,仿佛透明一樣。陽光刺眼,一陣陣溫熱的風從樹下吹過。樹葉晃動,影子也跟著晃動。看久了,似乎有點暈眩的感覺。
但願他們的姨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她想必很了解這對兄妹,只要她能幫助我們,我們獲勝的機會就大了很多。
朱昔是絕對不會把事情真相告訴她的。阿琴和朱昔可能會說一些無關疼癢的事情,例如當年我們對他們的懼怕,甚至還可能說我們害太叔緋被同學們欺凌的事情,但絕對不會再進一步。
而這些,不過是最終悲劇的前奏。
只是不知道他們的謊言是否能騙過她……如果她知道了實際情況,她是絕對不可能幫助我們的。
驀然,他的視線被什麼東西打亂了。
一雙赤足在從樹下走出來,走到了他的視野內。茂盛的枝葉用陰影給地面所有的東西都罩上一層灰色,卻獨獨繞過了這雙腳。它就像在被強光照射著,白的失去了輪廓。
歐陽操的手臂僵住了,杯子舉在半空,不知道應該送到嘴邊還是應該放回去。
她從樹下走出來,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她在對歐陽操笑著,仰望著他,緩緩伸出她的雙臂。
歐陽,你真聰明,什麼都知道。
她微微側著頭,垂下的黑髮像背景一樣襯托著她的臉。
認識你真好。
真的是她?不不,絕對不可能!
歐陽操死死盯著樓下那全身純白的少女。她確實是在看著他的。他注意到了她的腳,沒有穿鞋。
對,她死的時候確實是赤足。因為她的鞋被……行了,我在胡想什麼!
你很愛你的媽媽吧?嗯?嘻嘻,別撒謊,我看得出來。
不不,夠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已經死了!
我不怕什麼,別恐嚇我。如果你想像對付阿琴一樣的對付我,那麼你來吧。我不怕。
歐陽操緩緩舉起杯子,放到嘴邊,卻喝不下去。咖啡的味道隨著蒸騰的熱氣鑽進他的鼻子,感覺有點異樣。
他下意識的朝杯子裡看了一眼。
杯里液體的顏色變了。不再是深褐色,變成了深深的紅色,散發著香淳的氣息。陽光從側面照進這透明的杯子裡,他可以看到一絲絲殷紅的東西在杯中漸漸擴散,像血。
他下意識地低叫了一聲,將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
你很愛你的媽媽,就跟我愛我哥哥一樣,對不?我理解你,所以你也會理解我的,對嗎?
杯子碎了。鮮紅的液體如花朵一般,散開又墜落。水珠飛濺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委頓在血泊里的樣子。
窗外的少女已經不見了。四周一片寂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地碎玻璃和一灘鮮紅的液體。
那是紅茶。略帶檸檬味道的紅茶。
“目前就到這裡。”朱昔盯著他眼前的杯子。杯子裡的水已經剩得不多了,可他還是覺得口渴。
他已經把迄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李麗婷一句話都沒插嘴,只是靜靜地聽他說。但她越是沉默,朱昔就覺得越不安。他揣測不出她的意圖,不知道她是相信他,還是在思考怎麼反擊。
“我們也沒有辦法了。我們只能來找他當面談談,請他原諒我們。”
“朱昔。”李麗婷開口叫了他的名字,很緩慢的,帶著一種試探意味的,“你和你的兩個朋友為什麼會認為,這些事情一定是他們兄妹兩個的‘報復’?”
她刻意加重了“報復”兩字的發音。她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因為我們覺得他們有理由認為……”朱昔抬起頭來,注視著李麗婷的眼睛。“認為我們的行為是背叛。歐陽操把太叔緋非同尋常的事情說出去了。我當時沒有為她辯解,司空琴那邊多半跟我差不多。太叔緋很可能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她哥哥。她自己或許還沒有這麼恨我們,但她哥哥是不會讓她受任何一點委屈的。”
“你們說出去了?”李麗婷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撐著頭。她絲毫沒有驚訝。“就這樣?沒有別的了?”
朱昔點點頭。
“我覺得你們是想多了。”李麗婷恢復原先的姿勢,兩手握著杯子,“阿緋這一生被人這樣對待大概不下十幾次,她不會因為這個就專門對你們進行報復。”
“你知道太叔緋在小鎮裡被同學欺負的事情嗎?他們往太叔緋身上扔東西,辱罵她。最後甚至想要半夜伏擊她。可這些都是她的好朋友造成的。”朱昔說得很慢。他拼命遏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敢讓心底真正的想法露出一絲一毫。“得知那些孩子想伏擊她的那天晚上,她就……就失蹤了。從此再沒回來。我覺得她……好像因為這件事情受了很大的打擊。”
李麗婷默默玩著杯子,過了很久,她才忽然嘆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