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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騙你們,4班那個女孩子真的會占卜!”溫錦蘭大聲說,每當她發現別人不信她的話時,聲音總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丁香讓她占卜過,真的很準啊!”
“不信不信,我才不相信你呢!你每次都吹。”夏惠放聲大笑。她跟溫錦蘭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對於溫錦蘭的個性早就摸透了。“你的話太不可靠,我從來都是攔腰一刀,信一半。”
“貼地一刀,”司空琴臉上故作嚴肅,“就信一成。”
“不信的是傻瓜!”溫錦蘭跳起來了,粗粗的麻花辮在身後搖晃。“打電話找丁香問問!她真的找4班那個女孩子算過命。”
“你明知道她不在家,手機也沒開機,怎麼找啊?”看溫錦蘭的樣子好像真的要急了,夏惠打算息事寧人了。“好啦好啦,下回見到丁香,我一定問問。”
“這還多少比較像人話。”溫錦蘭重新坐下。“其實阿琴最應該信的。你不是認識一個通靈的女孩子嗎?說道這個,我還一直想問呢,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嗎?”
“通靈?誰啊?”司空琴一時茫然,“我認識嗎?”
“你看,又扯開了。”夏惠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都說過了,權當我們相信好了。”
“這次可是說真的。我第一次到阿琴家的時候,聽她媽媽說的。”溫錦蘭橫了夏惠一眼,“聽說通靈的人如果算命,準確率要高得多。我很想認識她。你再仔細想想,肯定想得起來的。”
司空琴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什麼,一個朦朧的感覺。她固執地把它驅開了,竭力不去想它。
“我不認識什麼算命的女孩。”
“想想,想想。你好久好久以前認識的。”溫錦蘭沒注意司空琴臉上的變化,繼續啟發她,“你媽媽說,你當年跟她很好。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叫什麼菲還是什麼芬的……”
菲……飛……緋!
果然是說她!司空琴一下子僵住了。
緋,紅色。紅色的天空,黃昏時發紅的天空。她沿著碎石小路緩緩走來,夜風吹起她的長髮。縷縷飛舞的髮絲中,依稀可見她的嘴唇在微笑。
不歡迎我嗎?
她在夜風中輕聲說話,她的聲音如水波般輕柔,在夜的空間裡蕩漾開來。
我終於回來了,重新回到你們身邊了。
不,不對,你不應該回來!滾開,遠遠滾開!永遠都別回來!
司空琴的大腦在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能看見那白色的影子,在她頭腦中無限放大,放大,終於像一片濃霧一樣,大得失去了邊際,也失去了形狀。
空調的冷風從她背後吹過,冰涼的桔子水潑灑在她的腳上。她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了,身後的椅子倒了,馬克杯在地板上。
司空琴茫然地抬起腳,看了看。桔黃色的液體順著她的腳心滴落,落在地板上,“嗒”的一聲輕響。
“你怎麼了?”夏惠小聲地吐出一句話,“不舒服嗎?”
“不,沒有什麼。”司空琴勉強笑了笑。她抽出面紙,擦了擦腳,拾起馬克杯,又開始擦地板。“幸好杯子裡剩的不多了。”
溫錦蘭和夏惠都沒有說話。司空琴也希望她們不要說話。她需要一段時間的安靜,來讓自己的情緒恢復。
她不可能回來的……再說我也沒有做錯什麼,什麼都沒有做錯。任何人在那種情形下都只能那麼做,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司空琴站起身來,扔掉了手裡已經濕透的紙團。
七月二十九日,上午11:13。
那輛車衝過來時,周圍的情景就改變了,變得像一場夢,變得像電影裡的場景。
朱昔不明白這時候他怎麼會想到看表,但他確實看了。十一點十三分,他將永遠記得這個時間。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這條商店街的必經之路。這條路朱昔不知道已經走過了多少遍,但此時此刻,這熟悉的街道在朱昔眼裡卻變得無比陌生。
揚河就躺在馬路正中。像睡著了一樣,舒適地側臥著。血濡濕了他的白襯衫。
朱昔只能看到他的後背,看不到他受傷的地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很慶幸是這樣,他不敢去想像揚河此刻的臉。
四周的車輛都停下來了。人群在喧囂,各式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一片沸騰的音浪。隱隱約約地,他聽到計程車司機在大聲吼叫:“不是我的錯,這孩子突然衝出來,我根本來不及躲……”
燥熱,污濁的空氣在熾熱的陽光下蒸騰而起。血腥和汽車廢氣的味道無聲地蔓延,朱昔只覺得自己的後腦一陣陣的發緊。
他為什麼要橫穿馬路?就算他剛才看到了我,也不該這樣。天橋距離他倒地的地方才不過十來米。他到底在想什麼?是什麼迫使他必須跑過馬路?
計程車旁,白衣少女悄然佇立。熱得令人煩躁的街道上,只有她是冰冷的。周圍是一張張驚異的面孔,只有她是平靜的。死者的血漸漸向她腳下蔓延,她沒有去看這失去生命的屍體,只是抬頭望著藍天。
她烏黑的眼睛倒影出藍天的光彩,日光的精華在她眼底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