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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誰?”朱昔又一次發問,但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還可以。”
一個女子的聲音非常突然地出現在他們耳畔。兩個男孩四面環顧,卻沒有找到說話的人。
“在帘子後面?”朱昔朝那藍色屏風望了一眼。
“我感覺聲音來源好像很近。”歐陽操仔細看了看屏風下面的縫隙,看不到人的腳。
“那我們開始吧。”中年女人坐下來,轉向他們這邊。“放鬆精神,回答我的問題。你能做什麼?”
“我無所不能。”那個女子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這次他們兩個聽清楚了一點,似乎是個非常年輕的女人的聲音。語調有些熟悉,但聲音卻很陌生。
“很多跟你一樣的人都這麼說,其實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中年女人拿著鉛筆,輕輕敲敲桌面,“做點什麼,讓我看看。”
年輕女子的聲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似乎整個房間都在一瞬間陷入了靜止。朱昔和歐陽操面面相覷,拿不準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中年女人看著他們兩個。她應該是知道說話的年輕女人在哪兒的,可是她卻不看那個女人,反而看著他們兩個,好像說話的是他們兩個似的。她的目光中沒有催促的意思,顯然認為這段時間的等待是應該的。
可是她到底在等什麼?
一陣清風從打開的窗戶里刮進來,吹起了窗簾。朱昔和歐陽操沒有感覺到風的吹拂,他們的目光漸漸凝聚在中年女人面前的杯子上。那好像是一杯綠茶,在杯子上漂浮著一層熱氣。此時此刻,那杯子好像在輕微搖晃,一兩滴茶水被濺了出來。
還沒等朱昔搞明白是不是錯覺,白茶杯就突然裂了。像炸彈一樣“砰”的一聲四分五裂,鮮紅的液體四面飛濺,鋪滿了桌子,也染紅了中年女人的臉。那不是綠茶應該有的顏色,紅得發亮,濃稠得像血。
中年女人大聲驚叫起來。窗外的飛鳥此刻紛紛展翅飛起,飛向天空。它們的羽翼投下無數閃動的陰影,遮蔽了撒向窗戶的陽光。桌上的文件夾竄出了火苗,片刻之間燃燒成灰燼。他們又一次聽到了年輕女人的聲音,帶著淡淡笑意,又一次重複:“我無所不能。”
“太叔緋!”
朱昔聽到有人在喊這個名字。他不知道是自己喊出來的,還是別人喊的。眼前這一切太熟悉了,只有太叔緋才能做到,這一點他毫不懷疑。太叔緋反反覆覆使用茶杯的道具,仿佛就是為了讓他認出來,確信她的存在。可她到底在哪兒?是不是藏在帘子後面?說話的女子究竟是誰?這些都不重要了。對於太叔緋的懼怕壓倒了一切意識,他甚至來不及感覺恐懼,手就自動地伸向門把手。
歐陽操搶在他前面把門拉開了。門外沒有走廊,沒有台階,沒有陽光。沒有他們想像中的一切,有的只是一片灰濛濛的色彩,無限向遠方延伸。他們驚恐地回首望去,身後的一切也已經開始變化。
第十六章湖畔的月光女神
不知名的鳥在他們頭上掠過,掠過這片樹林,掠過一輪明月。湖水在波動,水中的月影晃碎了,又重新聚合。夜風在他們腳下的草地上留下馳過的痕跡,但他們沒有聞到森林的味道,也感覺不到四周空氣的溫度。眼前的景色好像是一種虛假的投影,只給他們視覺影像,卻不給他們隨之而來的肢體感觸。
這裡不是死寂的,有人在這裡。他們甚至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只是看不到人影的所在。
“誰在那兒?”朱昔四面環顧,剛才的白色房間已經不見了。眼前這片樹林看上去有點熟悉,但他沒有細想,他只想知道如何逃離這片地方。“太叔緋?是你嗎?”
沒有回答。
這是怎麼搞的?忽然一下子變成這樣,忽然一下子又變成那樣。這肯定是幻覺,我敢保證是太叔緋給我們造成的幻覺。可她是怎麼做到的?她人在哪兒?她想做什麼?她想在這片幻境中殺掉我們嗎?
我想起來了……這裡是學校後面的山林,半山腰那個小湖!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了?這風景,這月色,怎麼都跟那天一模一樣?這時間……莫非,再過一會兒,她就要來了?
朱昔突然感到一種由衷的恐懼。他扯一下歐陽操的袖子,轉身朝下山的方向跑去。
用不著說什麼,歐陽操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連想也沒想,他便拔腿跟上了朱昔。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可他們都要來傷害我。”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在這片空間中虛虛地傳出去,慢慢地放大,越來越響,直到震疼了他們的耳膜,一片嗡嗡的雜音。
“這是什麼?”歐陽操死死捂著耳朵,還是無法阻擋這奇異的聲音。他弄不清楚這聲音究竟是從哪兒傳出來的,聽上去那麼近,幾乎就在耳旁。
“是太叔緋!”朱昔頭也不回,扯著嗓子回答,“快跑!不然她就要……”
朱昔突然說不下去了,他驟然收住腳,盯著眼前那片草地。
那些草被旋風吹壓著,紛紛向四面八方傾倒。從分開的草葉之間,朱昔看到草根的顏色在改變,翠綠一點點退去,變得枯黃脆弱。以他們站立的地方為中心,這種只有隆冬才會出現的黃色飛速向四周蔓延,越來越多的植物被無形的風吹倒,越來越多的植物在瞬息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