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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傷害我,我報復他們。然後他們就覺得我可怕,更加仇恨我。”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就這麼循環往復,永不停止。”
來了,她果然來了!可是她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到她?
“你也覺得我可怕嗎?”她的聲調變了,更加柔和,也不再震耳。
“沒錯,你就是可怕!因為你喜怒無常,因為你以為自己是神!”朱昔不再跑了,他轉身面向那映著月光的湖泊,放聲大吼。“你在哪兒?太叔緋,出來吧!我不怕你!我根本不怕你!”
過去的回憶在怒吼中一一浮現。一片一片死亡的枯草,一個孤身佇立的少女。他從未忘記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靈魂被輕輕開啟。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愛,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在心中第一次祈禱,希望眼前的一切能成為永恆。
讓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軟化嗎?還是你想嘲笑我?你笑吧,大聲笑吧!你再怎麼嘲笑我,你也已經死了,可是我卻活下來了!
各種各樣的髒話滔滔不絕地從朱昔嘴裡湧出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吼些什麼,但他還是不停地叫嚷著,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平定心裡越來越強烈的情緒。
“朱昔,你怎麼了?冷靜點……”歐陽操的聲音被朱昔的怒吼和那女子斷斷續續地呢喃完全掩蓋,連自己都已經聽不見了。他打消說話的念頭,沉默著四面環顧,本來模糊的奇異感覺一點點在他心裡變得清晰。
不對勁,我終於知道是哪兒不對勁了。剛才我們在往山下跑,可為什麼我們看到的景色一點變化都沒有?左前方那棵樹距離我們開跑的地方不遠,按照我們跑步的速度,應該已經到了樹下。但現在我們離樹還是這麼遠,簡直就像根本沒移動……不,不是好像,恐怕我們根本就沒有移動。怎麼會這樣?是太叔緋不想讓我們跑出去?還是有什麼更特別的原因?
歐陽操的目光重新回到湖泊上。他已經不那麼害怕了,相反,他期待著太叔緋的出現。只要她一出現,歐陽操心裡的懷疑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印證。
一個人影如預料的一樣,開始從樹林中走出,緩步走到他們面前。但那不是太叔緋,而是他們所熟悉的另外一個人。
越來越暈了。我好像開始無法呼吸。
司空琴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眼前的景象好像在不停搖晃,她有點想吐。好多人站起來又坐下,好多人在走動,機場廣播重複著登機信息,這一切都讓她覺得煩躁。
這是怎麼了?我病了嗎?可是我的心臟不疼,只是頭暈,像暈車。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病倒?是我太緊張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司空琴把藥丸放進嘴裡。舌尖感覺到苦澀的味道之後,她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不適感漸漸從體內退去。
怎麼樣都行,趕緊好起來吧,現在不是生病的時候。我不想讓歐陽看到我這種樣子,他會厭惡我的。
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一雙像女孩一樣秀美的眼。他的臉上沾著泥土,白襯衫上斑斑點點,全是來歷不明的污漬。望著眼前這兩個人,他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了嗎?”他在片刻的沉默後開口說。就這麼輕輕的一句話,卻讓他們兩個一陣發冷。
“朱昔?”歐陽操掃了朱昔一眼,又看看眼前那個人。一樣的臉形,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樑。毫無疑問,這絕對是朱昔。但不是現在這個,而是四年前,那個仍然生活在小鎮裡的朱昔。“這是怎麼搞的?”
沒錯,我也想問,這是怎麼搞的?為什麼出現的不是太叔緋,而是我?
朱昔的喉嚨被無形的物體堵住了,發不出聲音。他從沒像看見過這樣的自己,熟悉的臉,卻呈現著陌生的表情。他記得這時他在看著什麼,可是他並不知道,當他看著太叔緋的時候,臉上竟然會流露出這種神色。愛戀,溫柔,仿佛在向女神朝覲一般的虔誠和臣服。
我怎麼會這樣看著她?一臉被征服的表情?噁心,簡直噁心!
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奇蹟。為什麼你流淚的時候還是這麼美?為什麼你流淚的時候我會覺得難受?別哭了,阿緋。我去把傷害你的傢伙幹掉,只要你願意。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哭的。”她的聲音說。“我也不想讓你看到那種場面。”
我也不想看!我只是恨你,我只是把你當成一個妖怪!我沒有愛過你!根本就沒有!
我怎麼會覺得如此喜悅?我能不能就這樣站在你身邊,永永遠遠地看著你?以後不管是誰想要傷害你,我就去把他們都解決。你就不會再難過了。
“讓我……我來保護你,可以嗎?”過去的朱昔慢慢抬起手,伸向現在的朱昔。“別哭了。阿緋。”
他的手指凌空移動,小心翼翼地擦掉了什麼。在這一瞬間,朱昔看到了對方瞳孔中的倒影,一張絕美的臉,在淚水被拭乾後緩緩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一種陌生的感覺像暗流一樣湧進了他的心。剛才的恐懼和震驚眨眼間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一種強烈而溫暖的喜悅,像陽光一樣碾碎了一切雜念。他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重量,整個人似乎化成了輕煙,時刻可能隨風而起,飛上去,飛上去,永不再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