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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命中注定就是這樣的,或許我們早就已經被逼上絕路,只是自己以為還能找到退路。
朱昔慢慢地從床上下來,拾起手機。
也許我應該回家去,幫忙一起找朱麗。趁我還活著的時候,起碼讓朱麗安全。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慢慢走向門口。就在他的手碰到門把手時,他突然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陣冰冷的氣息正在不斷侵襲著他的脊背。
是誰?
他猛地回身望去,看到的卻是一雙手。
一雙由內而外,散發著光芒的手。食指微微張開,尖尖的指甲正伸向他的眼睛。他本能地以為眼睛要被戳壞了,可是那雙手卻只是輕柔地遮住了它們。
“朱昔,你在等我嗎?”
太叔緋甜美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慢慢地,懶散地,隱藏著一份喜悅。
歐陽操看看自己的手錶,八月十三日,凌晨三點三十三分。
“阿琴,你還在生氣嗎?”他靠在門上,彎過手臂,從自己肩膀上方敲敲司空琴的房門,“別生氣了。你忘了當初我們三個人同時背叛太叔緋的事情?”
“可我沒想到你們會做這麼可怕的事!”
“你記得嗎?太叔緋對我們的報復從那時候就開始了。你的心臟病突然加重,連續好幾次急救,我的母親也差點服藥自殺……我相信,如果不是朱昔,我們就要被逼上死路了。”歐陽操仰天看著走廊的天花板,“是朱昔救了我們。”
“胡扯!”
又來了!她怎麼這麼任性?朱昔也是,怎麼那麼暴躁?他們兩個難道都不想活下去了,挑現在這個時候鬧孩子脾氣!
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覺得我們三個人是這麼格格不入?是這四年的時光改變了我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阿琴,別意氣用事。”歐陽操煩惱地皺起眉頭。“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說法,那我就不說了。我只想告訴你,現在不是我們互相爭吵的時候。你對朱昔有什麼看法,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我只想讓你出來,我們三個人都撇開過去的事情,來談談現在我們應該做什麼。”
房間裡沉默了。
“阿琴?你聽見我說什麼沒有?”
“……你現在怎麼還能跟我說這個?”司空琴的聲音靠近了,似乎已經走到門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什麼心情?”
“我知道。可是你也應該知道……”
“朱昔說你當時在旁邊看著,”司空琴攔腰打斷他,“真的還是假的?你當時眼睜睜地看著,卻沒有去阻止?”
我當時做了什麼並不重要,反正太叔緋已經死了,結果已經無法改變。
“……是真的。”歐陽操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當時我發現,或者說猜到我母親的事情可能跟太叔緋有關係,所以我想去找她問個明白。她哥哥太叔離告訴我她還沒回家,我推測她大概是到我們經常玩耍的那個地方去了,結果果然猜中。其實我到的時候是太叔緋已經不行了。我就算是想幫忙也幫不上。”
“真的嗎?”司空琴隔著門問。“沒有撒謊嗎?”
歐陽操沉默不答。
我不知道當時我究竟怎麼一種想法,也許是有些慶幸的。朱昔替我做了也許應該由我去做的事情。我當時也有過恐懼,想到如果他半途而廢,那麼我應該怎麼做?繼續替他做下去?還是應該就這麼算了?
我不知道,也用不著知道。反正事情已經是這樣了。
“我們曾經都是好朋友。”司空琴的聲音慢慢地傳出來,尾音中夾帶著一絲抽泣,“無論是什麼時候我們都不應該傷害她的,我們這樣發過誓。”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你們剛才去挖……你們怎麼還能這麼平靜?現在這個人開始尋找我們,為你們曾經做過的事情來進行報復,你們只是聚集起來商量怎麼對付她,你們難道從沒感到負疚和恐懼嗎?我覺得我越來越不了解你們!”
“什麼你們你們的?阿琴,別把自己打扮得太高尚了。你有什麼資格擔當道德評判者?”歐陽操失去了耐性,轉過頭來盯著門板。“別忘了她的復仇對象也包括你。”
“起碼我沒有干那件事!”
“你敢保證你不會?在她開始傷害你,想把你置於死地的時候,你還能這麼維護她,決不傷害她?”歐陽操握住圓形的門鎖,慢慢試圖朝一邊扭動。“別說你能,我不相信。阿琴,我太了解你了,你做不到。”
你說對了,算你說對了。我確實做不到。我不可能把她的生命放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可這也不表示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殺死她!
為什麼你們現在還是這麼一臉坦然?為什麼你們沒有痛哭?為什麼現在你們談起太叔緋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這麼神色如常!
我不想看到你們此時的面孔,我覺得你們可怕,我覺得你們難以理解。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就是我當年最好的朋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為什麼變成這樣的?
真寧願一切都沒發生過。
門後的司空琴掩面哭泣,久久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