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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他放下心,坐到我身邊,挽起衣袖讓我看。
蘇京是個清瘦的人,又很少運動,伸出的手臂十分蒼白瘦弱,淡藍色的血管在皮膚下面清晰可見,皮膚表面有些淺淺的紅。
我沒看出有什麼。
他看了看我,見我沒發現什麼,便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截手臂上抹了一把。他的手指抹過的地方,那些淺淺的紅色消失了,露出一條明顯的擦拭痕跡,他翻轉指肚給我看,那上面沾著些細小的紅色粉末。
“這是什麼?”我驚奇地問。
“這是我身上長出來的。”他苦笑道。
“是嗎?”我皺了皺眉頭,“全身都有嗎?”
他點點頭。
“如果是這樣,你應該去醫院,找我幹什麼?”我真的覺得很奇怪。
他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那是一個黑糊糊的小圓球,看起來似乎是鐵做的。他將這個小圓球靠近自己的手臂,一個奇特的景象出現了,那些紅色的小粉末紛紛飛起,仿佛是被這小圓球吸引似的,瞬間便都沾到了圓球之上,在黑色上塗上一層紅色。
“這是怎麼回事?”我開始感覺此事非同尋常,忙坐直了身子問他。
“這是磁鐵。”他說。然後便望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我沒有騙你。”他以為我在懷疑他,便在我面前,將衣服一件件脫去,光著上身站在我面前,“你看我身上。”
我靠近他,仔細觀察。在那些白皙的皮膚表面,有的地方,簇生著一小團的淺紅色粉末,我用手指一抹,便抹去。這種紅色,並不是全身都長有,只是東一團西一團地出現。
而所有的粉末,都能被那個磁鐵小球吸引。
這是什麼粉末?
我從他身上颳了一點點粉末,正要進行檢查,他阻止了我:“不用檢查了,我已經化驗過了,這是氧化鐵。”
我望著他,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氧化鐵?但是你說這是你皮膚上長出來的?”
“是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皮膚能夠生長出氧化鐵?”
“是的。”
氧化鐵是什麼東西,我是很清楚的。我們通常稱的鐵鏽,就是氧化鐵。如果這些紅色的小顆粒真如蘇京所說,是一些鐵鏽,那麼,蘇京現在的狀況,就可以說是生鏽了。
有誰聽說過人會生鏽?
見我眼神依舊疑惑,蘇京咬了咬牙,索性連褲子也脫了下來,這倒讓我嚇了一大跳。象他這麼嚴肅的人,突然對我裸裎相見,還真讓我不太適應。好在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將長褲除去,只留一條底褲在身上,可以看見,他的兩條細長白皙的腿上,也東一塊西一塊的分布著這種紅色的粉末團,看起來如同一朵朵淡色的花,紅白相映,頗為悅目。
“你看這裡。”他用手指著一處地方,讓我看。
他指著的地方,是他的腹股溝。那裡原本就是人體色素沉積較為顯著的地方,現在更是一片暗紅,仿佛長了大片的濕疹,湊近一點看,卻可以看出,這些暗紅的色塊,並不是疹子,而是一大片的紅色粉末,積累在一起,形成厚厚的一層,看起來,竟真的如同生鏽了一般,用手略一碰觸,便簌簌地朝下掉了許多紅色的小粉末,這些粉末已經結在一起,形成網狀。我輕輕用指甲從那層“鏽”上面剔下薄薄的一層,拿在手裡,無論是質感還是重量,都和平時熟悉的鐵鏽沒什麼分別,用磁鐵一試,立即有反應。
“這……”我吃驚地望著他。
他苦笑一下,慢慢穿上長褲:“這下你相信了?現在只有這裡生鏽比較嚴重,但是其他地方也慢慢有了這種氧化鐵粉末,我怕……”他突然打了個寒噤,不再說下去。
我也打了寒噤。他沒有說的話,我自然可以猜想得到,如果一個人全身都鏽成這種樣子,那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沉默一小會,他又道:“這種東西,看來是會傳染的。”
他苦笑著望著我:“我是剛剛才傳染上的,但是青霜和喜子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說著哽咽起來,“我出來的時候,她們情況很不好,我……我想不到什麼人可以幫我,似乎只有你了。”他懇求地望著我,似乎突然變得軟弱了。
青霜是蘇京的妻子,喜子則是他們的寶貝女兒,聽蘇京說來,似乎她們兩人的情況還要更加嚴重,這讓我心裡又是一沉:“送醫院了嗎?”
他苦笑一聲:“送了,但是沒用。”他焦急地看看牆壁上的鐘,“我出來很久了,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好嗎?”
“好。”我斷然道,用手按了按腰間的手槍。
蘇京大喜過望,立即起身,自己先行穿上雨衣,走進車中,等我上了車,車子迅速朝遠方飛馳而去。
在車上,蘇京將事情大致說給我聽。
幾天之前,青霜前往某大學參加管理課程培訓。那次培訓十分正規,所有的學員都是和大學生同等待遇,住在8人一間的宿舍里。青霜向來有潔癖,一進宿舍的門,就對裡面的衛生狀況十分不滿,將行李放下,便整理起來。她的床在靠近窗戶的下鋪,不知道前任主人是誰,看起來極度骯髒,床單被褥都沒有撤去,斑斑點點都是黃色的水漬,床架是鐵做的,防鏽漆已經剝落,結滿了一層層鏽,用手一觸,便撲簌撲簌落下許多粉末。青霜老實不客氣地掀起床上的東西便要扔出去,卻從捲成一包的鋪蓋中,噹啷掉下一樣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