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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堆滿了鮮花和各種營養補品,林賽紅把它們統統送給了護士。
“林醫生,怎麼沒有女友來看你?是不是over了?沒關係,只要你發布一個聲明,這邊的護士們個個爭先恐後哦!”
護士們愛跟他開玩笑,上了年紀的護士說起性笑話來從不臉紅,林賽紅只能報以苦笑。
拆線以後,他告別了病房,回家靜養,他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醫院的名氣響,病人多,像他這樣三十出頭的年輕醫生,已經是成為醫院的骨幹力量,每天至少一個手術,確實夠累。
額頭的傷口隱隱作痛,有時會頭暈,他時常做惡夢,夢見那個歹徒,他戴著一個黑色面罩,難以看清他的面容,歹徒揮舞木棍,把他嚇出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幾天以後,額頭傷口的地方,一塊暗紅色的增厚型疤痕漸漸顯現,像一塊被蚊子叮咬過的腫塊,摸上去有凸起的手感。林賽紅知道,自己屬於“疤痕性體質”,即使很小的傷口,也會留下明顯的疤痕,而且長年不退。
看來這個大大的“蚊子塊”要伴隨自己若干年了,林賽紅照著鏡子,不免有些傷感。他安慰自己,比起那些至今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的受害者,自己夠幸運了。
他決定把頭髮留得長一點,把這個難看的疤痕遮住,今後若有人問起來,不如說是我的胎記吧!前蘇聯領導人戈巴契夫也有一塊胎記長在禿頂上,像一瓶墨水打翻在頭上,留下一灘墨漬,籍此舉世聞名,而自己的“胎記”長在額頭,相信也能給自己帶來好運吧!
林賽紅這樣安慰自己。
晚上睡覺,一陣陣的奇癢從疤痕的深處襲來,作為醫生,他知道癢是因為疤痕內部的肉芽在生長,然而奇癢難忍,林賽紅只好用手去撓、去抓,甚至用酒精棉球去擦。總覺得那不是簡單的肉芽,在纖維組織的內部,有一樣東西在往外頂,這種感覺難以形容,有點像一隻小雞在努力頂破雞蛋殼。
林賽紅從藥房裡買了一支“曼秀雷敦”薄荷膏,塗在疤痕上,漸漸地,癢消退了,他就不當回事了。
不久,新的症狀出現了,這次是眼睛出了問題,視野有重疊的現象。他去眼科檢查,醫生告訴他,角膜和結膜都很好,沒有充血或炎症,還查了視力,左眼一點五,右眼一點二,都跟原來一樣。
眼科醫生認為他是視覺疲勞,作為醫生,在手術台上他必須睜大眼睛一絲不苟,長此以往,導致眼睛肌肉的疲勞。林賽紅又去藥房買了一瓶眼藥水,點了兩天,視野重疊的現象消失了。
一周後,他回醫院上班,恢復了平常的生活。
做完一台手術,換衣服的時候,林賽紅照了照鏡子,額頭上那個“蚊子包”還在,癢的感覺沒有了,脹的感覺也消失了,不過,這個疤痕看起來比幾天前更大了,好在不是很明顯,他想這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下班後,林賽紅去銀行取新辦的卡,被劫走的錢包里有現金和十幾張卡。走出銀行的時候,他低著頭,正往錢包里塞卡,不慎和某人撞了一下。
“對不起!”林賽紅忙說了一句,抬頭的同時,他稍微楞了一下,那是一名陌生男子,他戴了一頂奇怪的帽子,上海是大陸最時髦的城市,可林賽紅敢打賭,他從未見過這種帽子。帽子是黑色的,沒有確定的形狀,像一團陰雲籠罩在頭部的周圍。那人只是看了林賽紅一眼,沒有任何表示,就擦身而過了。
望著他的背影,林賽紅這才發現,那不是帽子,而是一股氣體,人走到哪裡,頭上的陰雲就跟到哪裡。林賽紅朝周圍看了看,馬路上行人如織,居然沒有一個人對這種怪象加以關注,好象他們都看不見,只有林賽紅能看見。
那人走遠了,林賽紅腦子裡閃過一個很可笑的念頭:那傢伙不會是上帝吧?
事後,林賽紅回憶說,後來又一個念頭一晃而過,他立刻執行了。他登登登緊趕幾步,追上那個人,在他肩膀拍了一下。那人嚇了一跳,回過頭來,驚詫地望著林賽紅。
“不好意思,先生,請問現在幾點了?我沒有戴手錶。”林賽紅儘量讓語氣顯得平靜。
那人稍稍遲疑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告訴他:“五點一刻。”
林賽紅只一眼就認出了那塊手錶,女友送他的生日禮物,瑞士“豪雅”運動型手錶。
後來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林賽紅撥打了110報警電話,三分鐘不到,警車呼嘯而至,那人束手就擒。
審訊時,那人很爽快地就招供了,自己就是實施一系列“悶棍夜襲案”的罪犯。
警察詫異地問林賽紅,歹徒從背後襲擊你,你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他的臉,怎麼能在大街上,在人流里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因為那傢伙頭上罩著一片烏雲,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壞人!”
林賽紅並沒有這麼說,因為他知道,別人非但不會相信,反而會懷疑他的腦子出了問題。所以林賽紅婉轉地說,他認出的是手錶,而不是人。
為破獲該案,警方曾懸賞五萬元,獎勵提供線索者。現在,林賽紅當仁不讓地成為這筆獎金的所有人。罪犯被擒本來就是一樁大新聞,又有奇聞和趣聞相佐,於是被媒體猛炒了一通,什麼“狹路相逢”、“因果報應”、“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之類的用詞滿天飛,一夜之間,林賽紅成了“名人”,就連病房裡的病人都會問上兩句相關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