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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這事不存在誰對不起誰,既然災難來了,就得去面對。
在雨里跑了大約十分鐘,總算到了蘇京家門前。那是一棟獨立的小別墅,建造在別墅區中間,花園裡的花在雨水的沖刷下,零落了一地。我正要進去,被蘇京叫住了,雨聲太大,聽不清他叫的是什麼,只看見他從車裡鑽出來,大力揮動臂膀,似乎是要我不要進去。
“不要進去,”他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雨水不斷從他臉上沖刷下來,將他臉上紅色的鏽斑沖得乾乾淨淨,“不要進去,”他說,伸出手臂攔著我,“東方,是我錯了,我不該將你牽扯進來,趁著你還沒被傳染,趕緊走吧。”
我沒有動。
因為我看見了一個人。
很難說那究竟是不是一個人,或許只是個人形的東西,在蘇京家裡的窗口晃動一下,便消失了,因為隔得遠,又下著雨,看不真切。然而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影,只有蘇京的身體一半那麼粗。
我希望自己是看錯了。
因為蘇京實在不胖,如果那個人只有蘇京的一半那麼胖,那就簡直可以用骷髏來形容。而剛才那匆匆一瞥,那個人,的確是非常像骷髏。
非常像。
在蘇京家裡,只有青霜和喜子兩個人,而她們兩人都是美女,那個可怕的人影,絕對不會是她們。
“那是誰?”我問。
“什麼?”蘇京望著我。
“剛才有個人在你家裡晃動,”我說,“他只有你身體的一半那麼粗。”
蘇京的臉色刷地變白了:“你說什麼?”他迅速朝窗口望去,那裡黑沉沉的,沒有開燈,看不見裡面的情景,窗口的人影早已消失了。
我說的情況看來讓他心神大亂,顧不得再阻攔我,他將花園門打開,一步沖了進去,我緊跟在他身後。
蘇京跑到屋子門前,隨手一推,門便應聲而倒,似乎早已腐朽。我來不及仔細查看這扇門,便跟著蘇京衝進了屋子。
屋內一片漆黑,沒有開燈。我掏出手機想用手機照明,卻發現手機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已經壞掉了。幸好隨身帶著打火機。
我剛剛點亮打火機,便聽見一聲尖叫:“不要,不要亮!”
這是青霜的聲音,她的聲音變得十分古怪,讓我非常擔心,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情。
青霜,你到底生鏽到什麼程度了?
蘇京猛然奪過我手裡的火機,一把扔在地上踩碎,柔聲道:“好的,不點亮,別怕,青霜,你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我聽見重濁的呼吸從右方傳來。現在是下午,雖然房間內十分黑暗,但並不是完全看不見東西。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依稀看見一團白色的影子坐在地上,似乎正在發抖。
“青霜?”我試探著問她。
沒有回答,只聽見低聲的啜泣,那白色的身影慢慢朝後移動著。我正要走過去,只聽見撲簌撲簌一陣細小的響動,一些粉末落到了我的身上。黑暗中看不清楚,我用手一摸,粗糙如同沙礫。
我心中一沉——是那種小紅點,它們從什麼地方落下來的?
我抬頭望望,不由大吃一驚。
蘇京的房子,我來過多次,這棟別墅,裝修雖然不甚豪華,但是十分現代,房間內具備一種獨特的藝術氛圍,曾經多次被裝飾雜誌拿去做樣板,是蘇家的一大驕傲。但是現在,我記憶中美麗的房子消失了,目之所及,到處都是暗紅一片,那些粉末堆積在房間的天花板、牆壁、地板、沙發、花瓶……每一寸裸露出來的表面,都是一層厚厚的、結成網狀的紅色粉末,看起來,整棟房子都仿佛生鏽了。
整棟房子都生鏽了,搖搖欲墜。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青霜,你怎麼樣了?”我問,點亮了手裡的打火機——我一向帶著好幾個打火機,可惜蘇京不屑於去了解我,不然他一定會知道這點。
青霜又尖叫起來,蘇京大聲地命令我關掉火機。
我沒有動。
微弱的光芒中,我看見蘇京坐在地上,將青霜和喜子抱在懷裡,這兩個屬於他的女人,現在都縮在他懷裡發抖。喜子全身都布滿紅斑,一雙明亮的眼睛,也變得血紅,望著我,目光讓我不寒而慄。
而青霜,美麗可愛的青霜,我寧願永遠沒看見她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這的確是她,我會懷疑是某種破舊的機器人穿著她的衣服。然而那的確是青霜,瘦得只剩下骨頭架子的身體,完全被鐵鏽覆蓋,有幾處地方被鏽蝕地露出了通紅的內臟,卻沒有血流出來,她的頭髮差不多掉光了,僅剩的幾根象鋼絲般支棱著,一碰就碎掉了。她用血紅的眼光望著我,不知道那眼光里是悲哀,還是憤怒。而蘇京,他的眼睛也變成了紅色,一邊緊緊地抱著兩個女人,一邊用眼神哀求我關掉打火機。
在他們的腳邊,一把剪刀閃閃發光,毫無鏽跡。我的視力很好,雖然隔著這麼遠,也看得出剪刀上那個梅花的圖案,這就是那把剪刀,現在它已經不具備傳染性了。
我凝視他們幾秒鐘,在這幾秒里,紅色的粉末不斷從他們身體裡湧出,我們四周的一切也都在發生著紅色的變化,我的皮膚表面也被從地面上和天花板上爬來的粉末給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