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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幼,你為什麼這麼狠毒!你親姐姐要殺,和你素昧平生的影兒也要殺!”
林清幼的腦袋開始發昏,她喃喃說:“影兒,怎會與我素昧平生呢?姐姐生前,你倒很少這樣叫她……”強大的麻醉效力開始起作用,清幼緩緩滑落到地上。
許毅然像雕塑一樣僵硬地佇立在房屋中央。他的頭開始一陣一陣地發痛。就像被什麼銳器擊中。疼痛難忍。
手在抖,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照片。過度震驚之下,他並沒有仔細查看過這張照片。
兩個美麗的女孩血流滿面,詭異異常。可是細看之下,會發現照片上的清笑和影兒似乎和印象中的有一點不同。照片上的她們年紀更小,神色稚氣,肌膚柔嫩,似乎只有十八九歲。
許毅然忽然產生一種熟悉的異樣感覺。他把照片翻過來,右下角有一行潦草的筆跡:“拍於一九九七年萬聖節。”這,竟然是他自己的筆跡!
“再給我一點番茄汁,我左邊臉還沒塗上呢!”影兒不滿地催促。
清幼不緊不慢地忙活,柔聲細氣地說:“等一下,番茄汁太紅,等我加點顏料。”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的,半天才化好“死於非命妝”,並排坐在牆前。
許毅然打個大哈欠,拿著相機比划起來。“好無聊。清笑,都是你的餿主意!”他抱怨說,“兩位大小姐,拜託專業一點!你們見沒見過死人啊?嘴巴張開一點,眼睛往上翻……”
不,不!許毅然抱住頭。
“影兒,怎會與我素昧平生呢?姐姐生前,你倒很少這樣叫她……”清幼剛才分明這樣說。難道,影兒才是清笑?不對!不對!那他記憶中的那個清笑呢?和清幼有著相同臉孔的清笑又是誰呢?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許毅然有些癲狂地翻著相冊里的其他照片。都是影兒
許毅然沖了出去,又回來拿了清幼的車鑰匙再衝出去。
他不知道,當他開著那輛紅色跑車衝出去以後。許家老宅的窗戶就開始一個個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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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河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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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毅然貓著腰,一個個抱著墓碑看。當那張熟悉的面孔終於出現時,他已經筋疲力盡,癱倒在地。但與其說是身體的疲累,不如說是真相突然揭開後的無措。
潔白的大理石墓碑上,影兒端莊地笑著。雖然如此,也不減嫵媚。
下面是幾個大字:“林清笑之墓。”
如果影兒是清笑,那麼清笑又是誰呢?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是誰?
“你好。”許毅然在游泳池邊碰到她,這個暑假她剛剛大學畢業。長髮披肩,腰肢柔軟,笑容清澈得有如透明。“你好像很喜歡在水邊呆著。”他又補充說,“那年你過十八歲生日時,也偷偷一個人跑到游泳池邊呆著。”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對。因為喜歡透明的水。”
“喜歡這個,為什麼?”
“反正就是喜歡。如果一定要說個理由,那就是因為--普魯斯特。”
……
記憶的閘門轟地拉開,往事如潮水一般撲面湧來。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其實,你已經完全明白了。既然真正的清笑其實是影兒,那麼你記憶中的清笑,那個和清幼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容的,毫無疑問,就是清幼本人!你念念不忘的,也就是和你朝夕相處的清幼。”
“你希望把清笑死去時的面容抹去,不願直面清笑是因你而死這一事實,所以在強烈負疚感的暗示下,你告訴自己:你愛的人就是清笑,不是別人,不是清幼!但實際上,你愛的人,一直都是清幼,因此,她的音容笑貌在你的思想里假借清笑的名義復活。”
“但在同時,你卻把現實的清幼當作仇敵。你憎恨她對你的悉心照顧,你厭惡她的溫婉和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你當作是別有用心,因此不斷地用冷酷的舉動刺痛她。”
“而她,一直在原處等你。”
許毅然霍然站起來。大理石墓碑上,影兒看著他笑。他輕輕說:“對不起,清笑。我必須回去,清幼還在等我。”
走在雲端。清幼恍惚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如一縷青煙。
她依稀看見姐姐在前面對她招手。
但一轉眼,又看見姐姐微睜著眼睛,躺在游泳池底,隔著水波看她。那時,她身著婚紗,正挽著毅然的手臂,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新娘。但隨著一個女人一聲尖叫,她驀然看見了溺死在游泳池裡的姐姐。一瞬間,她的幸福天堂粉碎了。
而毅然,整個人都崩潰了。他跳進游泳池裡把濕漉漉的清笑抱出來,反覆說:"你不要死!清笑,相信我,我是愛你的,我是愛你的!"後來,毅然"咚"地一聲就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腦殼與地面碰撞時,發出沉悶的響聲。醫生說,顱骨有細微的裂痕。裂痕逐漸痊癒,但毅然醒來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清幼。
清笑是自殺的。她無法接受毅然和清幼結婚。也可以說,她是因他們而死的!
選擇遺忘,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清醒面對,未嘗不是一種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