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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走路也只有身體在動,卻感受不到地面的反動,只能理解腳在活動這個事實。不,連這事實,都還是薄弱到得用眼睛看了才能相信。
沒有感覺就是沒有身體的意思,那跟幽靈有什麼兩樣呢?
對他們來說,所有的現實都只是從旁看到的東西,那種情況,跟想去碰觸卻怎樣也碰觸不到並無不同……!
“——那就是無痛症嗎?”
“沒錯,假設淺上藤乃的無痛症是因為背部遭到強烈打擊而暫時痊癒。這樣一來她明白什麼是痛覺。那是至今未曾體驗的感覺,這應該是她殺人的衝動之一吧。”
終於知道痛覺的少女,會去討厭痛覺嗎?
“……無痛症暫時治好了,能夠感覺到疼痛,所以體會了憎恨這種感情嗎。好不容易得到的痛覺,竟然成為報仇的導火線。”
真是諷刺啊——
“就是那一點。雖然淺上藤乃說,因為傷口會痛所以要報仇,但真的是這樣嗎。正確說來,是因為傷口疼痛,而讓她回想起遭到凌辱的經驗,因而進行報仇。但把這當作動機的話,總覺有點不對。第一,照式的說法,她不是又變回無痛症了嗎?那不就沒有報仇的意義了?傷口痊癒的話可是不會痛的喔。”
“不是這樣的。橙子小姐,沒有感覺,也無法感受到性。所以就算被凌辱也不會有感覺。對淺上藤乃這女孩來說,只有被凌辱的事實存在而已。但是就因為不會疼痛。所以心裡受創更重。她的傷會不會不是在肉體,而是在心靈上呢。所以她的記憶才會跟痛覺一起甦醒,因為心會痛啊。”
橙子沒有回答,但卻換成式在笑了。
“怎麼可能。她投有心啊!沒有的東西怎樣才能痛呢?”
……被這麼一說,我也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用來反駁了。
的確,像心這種詩一般感傷的東西。是沒辦法去判別它是否存在的。
但就在我無話可說時。橙子卻意外的說了句“不對”。
“心裉容易損壞。你說因為沒有形體就不會受傷,但真是如此嗎。事實上,還是有因為精神疾病而致死的患者存在。不論那是因為何種錯覺妄想,只要有那事實存在,那股無法測量的感覺就是‘心痛’。”
這句話對橙子來說真算是曖昧的反論,但現在的我可是很高興有依靠的同伴。
式不高興的盤起雙手。
“橙子,連你也跟干也一樣,要幫淺上藤乃說話嗎。那傢伙可不是那麼可愛的玩意喔。”
“嗯,這點我跟式抱有同感。淺上藤乃不可能有那種傷感。因為心痛所以要報仇?怎麼可能。對了黑桐,無痛症啊,是指連心都不會痛喔。”
這同伴競在一瞬間變成我最大的敵人。
“聽好了,人格這玩意,在醫學上是用‘個人對外部的刺激有所反應,並加以應對的現象’來表現。
人的精神…像溫柔或憎恨無法只靠自己的內心產生。
心若沒有外部的刺激則不會有動作,正因如此才有痛覺存在,不會痛,代表心變得冷漠。先天性的無痛症患者很缺乏人格。不,該說是很難建立吧。在成長過程中,人格無法順利形成的人,會長期面對無感動的自己。
有這種症狀的人,不會像黑桐一樣喜歡理所當然的思考或存有嗜好。對他們來說,常識不太通用。而現在,這種表現的極致就是淺上藤乃,是根本沒辦法跟她做正常的溝通。”
橙子若無其事地對差點被遺忘的討論下了結論。
她那過於自然的態度,反而像最後通諜般壓迫著我。
“…連碰都沒碰過面,請不要那樣說。”
我終於受不了,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那是假設她天生就是無痛症的情況吧。說不定淺上藤乃並不是那樣。”
“說出無痛症的人可是你啊,黑桐。”
……這個人還真冷淡呀。明明是女性,為何卻能如此冷漠地對待淺上藤乃。還是說正因為她是女性,所以可以冷眼對應一切呢。
“不過,我也還有在意的地方就是。淺上藤乃說不定只是個單純的受害者罷了。問題是到底哪一邊先出手的。”
……哪一邊先出手,是指什麼?
橙子邊喃喃自語著邊陷人思考,不再多作說明了。
“式你認為呢?”
我頭也不回的,直接詢問背後的她。
她的回答正如預期。
“我跟橙子意見一樣。但是,跟橙子不一樣的是,我就是無法原涼淺上藤乃。光是想到她還會殺人,就讓我覺得要吐了。”
“近親憎恨啊。看來這類人真的毫不相容呢。”
式的這句話,把橙子拉回了現實世界。
而我,則是能理解式這麼說的理由。
…式本人是何時察覺的呢?以殺人為嗜好的她,其實並不是那種人。
淺上藤乃跟兩儀式這兩人很相似。
就是因為相似,所以兩人才都不能原諒那決定性的差異。
如果這兩人打了起來——式她應該會察覺自己心中的真實吧。
……不,決不能讓這兩人相爭,不能讓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