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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傲雪接過包袱,覺得手裡沉甸甸的。她也不知道如何處置這件不祥之物,是丟掉還是留下?丟了的話怕殷先生的鬼魂怪罪,留下來自己又害怕。一時也沒有主意,只好一路拎著回了家。
回家後就把包袱胡亂塞到床底下,剛塞好就有人推門進來,是劉媽來喊她下樓吃飯。白傲雪應了一聲。吃飯的時候,白太太聽說白傲雪的時裝店已經關了,幾日來一直陰鬱的臉總算露出了笑容,見母親心情不錯,白傲雪說起了傲冰的事情,想試探一下母親的態度,是不是氣已經消了,沒想到白太太一聽到傲冰臉就拉了下來,白傲雪只有轉移話題,跟母親天南地北地侃著,直到睡覺的時候,才回房去。
白傲雪一進房就一頭倒在床上,閉目養神,驀然想起床底下的那個包袱,連忙坐了起來,想了想,心裡總算有了主意。見樓下已是一片漆黑,她連忙從床底下找出包袱,踮起腳尖悄然下了樓,來到院落,走到一棵桂花樹下,花樹隨風輕搖,將白傲雪遮掩在一片暗影里。找好位置,白傲雪拿著鋤頭,弓著腰,一鋤一鋤鬆動著泥土。挖好了一個坑,將腳邊的包袱放進去。
一個人影在傲雪的身後緩緩逼近,因為腳下是泥土,那個人走路悄無聲息,正在填土的白傲雪絲毫沒有察覺。人影飄到了白傲雪的背後,舉起了手中一根二尺來長的木棒,朝著白傲雪的腦後劈過來。
白傲雪突然感到身後有些異樣,一個轉身,月光下,一張蒼老兇狠卻又熟悉無比的臉出現在她面前——是劉媽。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讓白傲雪張大了嘴巴,未等她驚喊出聲,劉媽的木棒已經停在了半空。“傲雪小姐,怎麼是你?”劉媽吃驚地說,臉上的兇狠隨即被不安取代,“你看我老眼昏花的,還以為傲雪小姐是賊呢,這差一點就犯了大錯了。”
白傲雪懸起的心一落,拍拍胸口,說:“劉媽,你真是嚇死我了。還好你的木棒沒砸下來,要不,我可真是冤死了。”
“真是對不起啊!這人老了,眼睛就差勁。”
“呵呵,劉媽,我又沒怪你。換了是我,夜這麼黑,我也會看花眼的。”
“傲雪小姐就是會安慰人。”劉媽瞅了瞅傲雪手中的鋤頭,問,“傲雪小姐,你在埋什麼東西?”
“啊,我在埋……”白傲雪支吾著,“是一些用不著的東西。”
“是楊先生送給你的東西吧,你們年輕人啊,一分手就把對方送的東西給埋起來,表示與這個人從此一刀兩斷。別看我老了,這種事情我一猜就知道。”
“劉媽,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好了,你回房去吧,我還沒忙完呢。”白傲雪裝作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走了。傲雪小姐,你也早點回去睡覺啊,夜深了,小心著涼。”
“知道了。”
四
回房以後,劉媽並不急於睡覺,想起孫子的幾雙布鞋還擱在那沒縫好,於是拿出針線籮,戴上老花鏡,在燈下一針一線地納起鞋面來。雖然說如今商場裡的童鞋五花八門,也不乏精緻好看的,但劉媽始終覺得那些機械生產出來的鞋子,怎麼比得上手做的布鞋舒服養腳。特別是小孩子的腳,皮肉嬌嫩,更需要她手中這一針一線的細緻入微的呵護。
劉媽納完了一雙布鞋,手腕酸脹不已,剪斷線頭,準備收拾好去睡覺。剛要拉上窗簾,卻看見院落里的桂花樹下,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弓著腰,在那裡挖著什麼。劉媽搖搖頭,心裡產生軟軟的憐惜,連忙扭開門,徑直走向後院。
夜色晦暗,一兩顆星星掛在空中,讓人倍覺得夜深人靜。走向桂花樹,空氣里有淡淡的花香襲過來。樹影搖曳,篩照在它下面的那一團暗影上。劉媽走過去,拍拍那個人的背,說:“傲雪小姐,怎麼還沒走,回去吧,太晚了。”
一張臉轉了過來,是血肉模糊的一張臉,臉上的肌肉如同被車輪碾碎了,又如同被利刃劃破,血口子深深淺淺、縱橫交錯,格外的猙獰血腥。他咧開嘴,露出幾寸長的獠牙,發出刺耳的笑聲,然後,朝著劉媽重重地噴了一口氣。劉媽只覺得心臟一陣痙攣,捂著胸,痛苦地蹲下身,腦中如排山倒海般眩暈,呼吸驟然一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第二天早晨,白傲雪正在睡夢中,聽見了母親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顧不上穿外套,疾步跑下樓,順著母親的聲音,來到了後院。
母親就站在那棵桂花樹下,白傲雪走過去,看到劉媽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身體僵硬。白傲雪預感到了什麼,心裡一緊,蹲下身,將手伸到劉媽的鼻子下,那裡已經沒有一絲熱氣。劉媽死了!酸痛衝上心頭,白傲雪眼眶一熱,抬起頭,對上白太太的淚眼,視線模糊。“媽——”終於控制不住巨大的傷悲,白傲雪撲到母親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得知了劉媽的死訊以後,劉家的親戚全趕到了白家,這些人平時對白家非常的恭敬,可是今天一個個情緒全有些失控,一個女人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大哭著:“我的好姐姐啊,你還沒享過幾年福,怎麼就去了啊,你死得太早了,我一想起來心裡就痛啊……”
劉媽的媳婦臉上倒沒有淚,但氣勢最咄咄逼人,她指著白太太的鼻子,惡狠狠地說:“我媽好好的一個人突然死在你們家,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你們白家今天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媽的屍體你就別想我們抬走!”